理发店的屋顶贴了许多不同发型的照片,估计是忘了让客人洗头的时候刚好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发型,只是凡岐不太能欣赏上面五颜六色的样式。
机器人洗头花了大概半个小时,中间还卡顿过一次,被脾气暴躁的老板重重拍了几下才继续运作。
头发短了许多,剩下的步骤就简单了,老板直接拿电推子剃,过程不超过两分钟,望着镜子里彻底袒露出眉眼五官的身影,凡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头顶。
刺刺的。
手感还不错。
老板笑呵呵地取下她脖子里戴的挡布,忍不住夸道:“头真圆,我剃过这么多头,只有你的是这种饱满的椭圆,像个大鸭蛋!”
凡岐:“谢谢。”
修剪好头发,那种留海闷闷地罩在额头的异物感便消失了,毫不夸张,凡岐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几斤,转头问老板,“多少钱?”
“两元联邦币。”老板说:“看你年纪小又是一个人住,给你打个对折,给我一个联邦币就行,下次还来我这儿哈。”
这恐怕没办法,凡岐想,她今天出门的目的除了剪头发,最主要的是找一份暂时的工作,不会在这里久留。
况且,她现在还面临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那就是和她同时死在废墟下的范瑕,她们同样是人类基地的居民,如果凡岐作为镜面人可以回到本体,那范瑕此时也极有可能在联邦的某个地方。
最后,凡岐拒绝了老板的打折,从女人热情过头的推拒动作中强行把联邦币塞进她手里。
直到凡岐走远,老板才愣愣地低头,怎么一会功夫这小姑娘的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
而离开理发店的凡岐趁着没人注意转身进了一条昏暗的小道,这是个死角,面前只有一面高墙。
刚刚凡岐就察觉到自己的力气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小了,她现在是来验证的。
墙角除了一个垃圾多到溢出的桶,只剩下没用的水泥沙土,她稍稍助跑,用力跃起攀住墙头,整个人悬空挂在墙上。
凡岐能够感觉到这副身体的力量在很快的消耗丧失,不再浪费时间,咬牙一鼓作气向上猛地撑起,手掌被磨得发疼。
好歹是上来了,她半个身子都悬在墙外,发现这边是类似于集市的地方,雨棚之下,各式各样的摊位一直蔓延到目光尽头,可能有天气不好的缘故,除了摆摊的商人,来这里逛购的居民并不多。
凡岐跃下墙头,拍了拍手掌上沾的碎石砾,这里是杂物乱堆的死角,除了她任何人都没有,也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走寻常路。
路过一家卖生鲜的摊铺,宽大玻璃缸里的鱼上下翻腾水花四溅,她短暂地多注意了一眼其中最纤长的那尾鱼,通体乌黑,乍一眼还以为是蛇。
不知道付涧有没有活着,这个想法如同海岸拍起的浮沫,转眼即逝,察觉到她眼神的生鲜摊老板问:“要不要来条鱼?可新鲜了。”
凡岐摇摇头,本来想直接离开,但她丝毫不清楚贫民窟的路,便拐进一家看起来似乎是卖杂货的小店,招牌上锈迹斑斑,半边蛛网挂在上面,看得出来老板不经常打扫。
说是卖杂货,一踏进这间灯光昏暗的狭小屋子,凡岐认为用废品收购站来形容它更合适,因为目之所及就没有完好无损且崭新的货物,跨过一堆还没收拾好的半旧零件,她终于走到守着货柜打瞌睡的老板。
哒哒哒。
是凡岐敲了几下玻璃货柜。
“唔……”老板猛地一个栽头,注意到有客人正盯着自己瞧,条件反射地摸向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要啥,你自己看。”
“有没有地图?”凡岐说。
老板这才努力掀开松弛的眼皮看她一眼,“要什么地图?”
“联邦路线图。”
“哦、哦。”老板应和了几声,弯腰扒拉脚下的大蛇皮袋子,这是还没来得及分类收拾的废品。
几个空的易拉罐被她找东西的动作扒到地上,废纸、瘪掉的足球、啤酒瓶,一时间响起叮叮咣咣的声响,好一会功夫,老板才扒拉出来一张地图。
她把地图放在货柜面上摊开,手动把折起的角压平整,边小心翼翼觑着凡岐的脸色,这位客人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老板生怕她和之前来闹事的无赖混混一个德行,因为不满意东西把自己店给砸了。
她委屈得很,本来店里卖的就不是一手货,都这么便宜了还要怎样!
好在凡岐只是看了眼地图,默不作声地记下贫民窟一带的几条大路,继而折叠起来放好。
“五角联邦币。”老板说。
凡岐什么都没说,递过去一枚联邦币,老板暗自松了口气,从零钱盒里拿钱找给她,好久没有遇到交易这么爽快不高价磨嘴的客人了。
临走前,她顺带问了一嘴这个看上去就满身老油子气质的老板,什么工作来钱快,老板闻言又慢悠悠掀开眼皮子,目光探究地扫了她一眼。
“来钱快的……不想违法犯罪被抓,就只能去佣兵团。”见这位客人若有所思,她不禁劝道:“这可不是啥轻松的活,保不准去一趟小命都不保,啧啧啧,客死异乡,惨呐!”
“客死异乡?”
这次老板也不瞌睡了,微微瞪大眼睛,困惑道:“哪个乡旮旯来的,连“佣兵旅行”都不知道?”
凡岐没吭声,眼睫低垂,这便坐实了自己乡旮旯的身份。
老板满脸唏嘘,心说怪不得小姑娘瘦瘦小小营养不良,原来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一腔怜悯之心熊熊燃烧,于是十分贴心地给她解释了佣兵团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