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盯着燕昀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好一个聪慧的昀儿!”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楚衡,“看来今日之事,倒是朕多心了。”
萧宾月低垂着头,却敏锐地注意到——燕昀说这番话时,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而楚衡的指尖,正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萧宾月身子忽然一晃,纤手扶额,整个人软软地往皇帝那边倒去。永和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听“叮”的一声脆响——她发间一支白玉簪坠落在地,碎成两截。
永和帝的目光瞬间被那断簪吸引。只见断口处赫然刻着一个“雪”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这是……”永和帝瞳孔骤缩,猛地想起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传闻——萧家四小姐萧佩雪与太子私通,最后被逼自尽。当时太子信誓旦旦说是被人陷害,可如今又与萧家大小姐牵扯不清。
之前便有朝臣上奏太子与萧家关系密切,如今看来果然是事实。永和帝猛地指向太子,“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太子都牵涉其中。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太子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太子燕明昭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啊!”
“住口!”永和帝厉声打断,目光如刀般扫过殿内众人,“今日之事,到此结束,朕不想再听到一句有关今日的话!事情真相如何,朕心中有数!”
窗外夕阳穿透云层,将御书房内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却在这瞬息之间,已经悄然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都退下吧!萧爱卿,朕有事要单独问你这女儿。”
萧远道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帝王冰冷的眼神时生生咽了回去。他深深看了萧宾月一眼,躬身退出时与楚衡擦肩而过,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皆是暗流涌动。
殿门缓缓闭合之际,太子燕明昭踉跄倒退两步,金冠玉带歪斜散乱。他死死盯着闭合的殿门,眼中翻涌着怨毒与惊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活像一头困兽。
燕昀却仿佛浑然不觉殿内压抑的气氛,转身朝众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他稚嫩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与恭敬:“诸位大人,昀儿先告退了。”
月光下,他杏黄色的蟒袍衣角翻飞,步履轻盈得像只小鹿。经过楚衡身边时,他突然仰起小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楚相大人,改日能否教昀儿下棋?父皇常说您棋艺冠绝京城呢。”
楚衡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拱手:“殿下谬赞了。”
燕昀又转向萧远道,乖巧地作揖:“萧大人不必忧心,父皇最是明察秋毫。”他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萧二姐姐那般聪慧,定能平安归来的。”
说罢,他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却在转角处突然驻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那一瞬间,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竟映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笑意。
偌大的御书房内,霎时只剩下永和帝与萧宾月二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织成诡异的形状。
“你很像她。”永和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一步步逼近萧宾月,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断簪,“尤其是这双眼睛……”
萧宾月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御案:“陛下说的是?”
“你娘。”永和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当年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
萧宾月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却强忍着没有挣扎。她抬眸望向永和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痛楚与执念。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得像一泓春水,“母亲生前……确实常常提起您。”
永和帝的手猛地一颤,力道却不自觉松了几分:“她……说了什么?”
萧宾月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眼中的算计:“母亲说,陛下年少时箭术超群,曾在秋猎时一箭双雕。”她微微抬眼,露出一个带着怀念的浅笑,“还说陛下写得一手好字,当年在太学时的墨宝,连太傅都赞不绝口。”
这些细节,都是她前世为了讨好永和帝特意查的。此刻说来,字字戳中永和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永和帝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她还记得……她还记得……”他松开钳制萧宾月的手,踉跄后退两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她可曾……恨朕?”
萧宾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恨”字背后的深意。她轻抚被捏红的手腕,声音愈发轻柔:“母亲常说,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她……从未怨过任何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永和帝心中尘封多年的愧疚。他猛地转身,龙袍在烛光下翻涌如浪:“好!好一个从未怨过!”他突然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癫狂,“长孙霜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一样……”
笑声戛然而止。
永和帝突然转身,浑浊的眼球里迸射出病态的狂热,仿佛在看某个早已消散的幻影。“朕要封你为妃!”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喉结上下滚动着,“就封为——霜淑妃!”
萧宾月心头剧震,仿佛有柄冰锥狠狠刺入脊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指甲陷进皮肉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住面上平静。皇帝眼中那种扭曲的痴迷让她胃部痉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万万没想到,永和帝对母亲的执念竟深到如此地步。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前世自己能在后宫步步高升的真正原因——原来她一直都是母亲长孙霜的替身!
“陛下!”她仓皇跪下的动作带起一阵环佩乱响,青玉砖的寒意透过裙裾刺入膝盖,声音恰到好处的惶恐,“大姐姐已是瑶美人,若臣女再入宫为妃,这对于陛下的清誉怕是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