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音未落,赵茜柔猛地扑上前,声泪俱下:“娘娘明鉴!此事必有蹊跷!瑶儿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对!被人陷害的!月姐儿方才一直未露面,定是她设计陷害瑶儿!”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淬着毒,“那丫头心机深沉,不止一次算计瑶儿了!”
殿内一片死寂,众人神色各异。永和帝眯起眼,指节缓缓敲击扶手,似在思索。
就在此时——
“母亲这话,倒叫女儿惶恐了。”
一道清冷嗓音自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萧宾月一袭藕色罗裙,款款踏入。她身后,楚衡负手而立,白色官袍衬得他眉目如刀,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赵茜柔瞳孔骤缩:“你怎么在这?!”
萧宾月盈盈一拜:“臣女方才身子不适,幸得丞相大人路过,请了太医诊治。”她抬眸,眼底寒光凛冽,“倒不知母亲为何一口咬定,女儿会害嫡姐?”
赵茜柔怒道:“你还敢狡辩!你不是应该在偏殿更衣吗?怎么从外面进来?原本应该在偏殿的是你,怎么会变成瑶儿?”
永和帝原本阴沉的目光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骤然凝固。
他猛地从座上站起,龙袍袖口扫翻了案上的茶盏,“啪”的一声脆响,瓷片碎了一地。可皇帝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萧宾月,眼底翻涌着震惊、恍惚,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痛意。
“你……”永和帝声音沙哑,竟带着几分颤抖,“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萧宾月睫羽轻颤,似是困惑于天子的失态,却仍恭敬答道:“回陛下,臣女萧宾月,乃户部尚书萧远道之女。”
“萧远道……”永和帝喃喃重复,目光却仍黏在她脸上,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你母亲姓什么?”
殿内气氛陡然凝滞。皇后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陛下,这是萧尚书的嫡次女,其母早逝,您……”
“朕在问她!”永和帝突然厉声打断,吓得皇后脸色一白。
萧宾月抬眸,清澈的眸子直视天子:“家母姓长孙,名讳霜。”
“长孙……霜……”永和帝踉跄后退半步,竟似站立不稳。他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怀念、愧疚、痛苦,最后化作一丝几近扭曲的执念。
皇后站在一旁,面上依旧带着端庄的笑意,可护甲早已深深嵌入婢女碧鸾的手腕。她看着皇帝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掀起滔天恨意——又是那个贱人!死了这么多年,她女儿竟还能借着一张相似的脸,让陛下失态至此!
楚衡冷眼旁观,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早知会是这般局面——萧宾月这张与生母七分相似的脸,就是最好的复仇利器。
萧宾月似是浑然不觉殿内诡异的气氛,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皇后凤眸一扫,凌厉的目光掠过众人:“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半个字——”她指尖轻抚过颈间金凤璎珞,“诛九族。”众命妇慌忙跪地称是,如潮水般退出殿外,只余满地凌乱的裙裾痕迹。
众人散去后,薛皇后眼底寒光一闪,唇角却仍噙着端庄笑意:“萧二小姐既说不适,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治的?”
殿内空气骤然紧绷。
萧宾月尚未开口,殿外已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年约五旬、须发微白的太医匆匆入内,跪地行礼:“微臣太医院马济,参见陛下、娘娘。”
皇后笑意微冷:“马太医?本宫记得你今日不当值。”
马济不卑不亢:“回娘娘,微臣奉丞相之命为萧二姑娘诊脉,发现姑娘体内有迷魂散残留,这才耽搁了时辰。”说着呈上一方丝帕,“此乃姑娘呕出的药渣为证。”
永和帝面色骤变:“迷魂散?”
“正是。”马济叩首,“此药能致人昏沉恍惚,若用量稍大,甚至会丧失神智任人摆布!”
话音未落,永和帝突然暴怒拍案:“给朕诊脉!”他死死盯着皇后,“朕倒要看看,今日这局到底是谁的手笔!”
马济战战兢兢上前,片刻后脸色大变:“陛下龙体内没有迷魂散,倒是……”
“倒是什么?”永和帝心中大致有了答案,此时脸色阴沉到极致!
马济声音哆嗦:“倒是有媚药痕迹!”
恰在此时,一直啜泣的萧玉瑶突然踉跄起身,一个羊脂玉瓶从她袖中滚落。马济捡起查验,失声惊呼:“瓶中药粉与陛下所中媚药一模一样!”
萧玉瑶面如死灰:“不……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害我!”
“闭嘴!”永和帝一脚踹翻案几,眼中杀意暴涨。他猛地掐住萧玉瑶下巴:“贱人!竟敢对朕下药!”
萧玉瑶被永和帝掐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楚衡适时出声道:“萧大小姐竟然用这种法子爬上龙床,倒是不知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呢?”
薛皇后凤眸微眯,指尖的金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楚相倒是来得巧,这深宫内院,你一个外臣怎就这般畅通无阻?”
楚衡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衣袖:“回娘娘,臣原是奉召入宫。萧尚书正在御书房候着陛下商议江南水患之事,迟迟不见圣驾,这才托臣来寻。”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谁知半路撞见个丫鬟神色慌张,臣一时好奇跟来,就见偏殿大门洞开,萧二小姐昏倒在地。”
永和帝眼底寒光乍现,目光在皇后那张端庄完美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
他猛地甩袖转身,玄色龙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萧氏女既已侍君,即日册封瑶美人,移居玉芙宫。”
这旨意下得突然,连皇后都怔了一瞬。
“陛下!”萧玉瑶凄声唤道,却被永和帝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至于你们——”永和帝的目光在萧宾月与楚衡之间逡巡,“随朕去御书房。”
楚衡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陛下,萧尚书还在……”
“朕知道!”永和帝暴喝一声,额角青筋跳动。他死死盯着楚衡,忽然压低声音:“楚卿今日立了功,朕改日再赏。”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分明是警告。
皇后急步上前:“陛下,此事还未查清……”
“皇后累了。”永和帝头也不回地打断,“来人,送皇后回宫休息。”
随着天子仪仗远去,偏殿内只剩满地狼藉。萧玉瑶瘫坐在地,看着自己刚被册封就已成弃子的命运;皇后死死攥着断裂的护甲,盯着永和帝带走萧宾月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