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圆却盯着他,反问道;“你怎么不去捡?”
谁料老流浪汉哈哈大笑起来,“我啊,没那个心劲了。别人给个五分,一毛就能活两天。再不然就去饭馆门口蹲着,打发叫花子懂吗?饿不死,活一天是一天,哪天一早没起来,就是到头了。”
周方圆不懂,“为什么没心劲?挣多些钱,盖大房子不好吗?”
“大房子啊。”似乎她的话引起老流浪的一些回忆,唏嘘很久之后,才看着周方圆明朗有神眼睛,问她,“小孩,你家哪的啊,父母呢?”
“家里发洪水,什么都没剩下,爸也死了。”
“东山市那边的吧,我在外面听到广播,你爸是洪水淹死的?”
周方圆摇头,“他上吊死的。”
老流浪汉听到叹息一口气,“八成是活着太累了,我这样的还不如他呢。”苦笑两声之后,嘟囔着一句,“活的没个人样,死了好啊。”
“可我想他活着。”周方圆弱弱地在心底说了句。
日子又这样过去一天,明明身体很累,周方圆却怎么都睡不着,身上的蚊子包,再痒都不能用手抓,抓了挠了一晚上都别想消停下来。
夜半,耳边传来徐万里熟睡呼呼声。
周方圆起身爬了起来,老流浪汉还没睡,但也没出声制止。
她想返回城中村,因为不熟悉路况,她走了很多冤枉路,兜兜转转,天际发亮的时候才算找到。
她故意避开人群,绕过小路过来。
楼下小卖铺,以往她和徐万里早起捡垃圾的时候,从没见过开门。
“小丫头,你过来,别跑啊,我都看到你了。”小卖铺的老板李叔,看到小丫头片掉头就跑,跟着在后面喊了声,“跑什么啊,徐二柱又没死。”
周方圆听到徐二柱没死,才停下脚步。
“回来回来,徐二柱没死。”李叔手里拿着大蒲扇,一个劲招手。
周方圆慢慢走过去,距离两三米站住,怯怯地问,“他没死?”
李叔从铺子里出来,指着楼上平房,切了声,“这才多高?又不是直接掉下来,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死不了。”
周方圆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李叔却从铺子里抽根棒棒糖递过去,“肋骨骨折,颅骨外伤还有一些反正杂七杂八的,人动不了了,半死不活在医院躺着,又没钱早晚扔出来。”说着走过来嘘声说了句,“我对外说是喝醉酒自己跌倒的。”
周方圆低头看着手里棒棒糖,又看看店铺李叔。
“我听四周邻居说,那晚他打你们是吧?”见周方圆不吭声,李叔指了指楼上平房,“东西都还在呢,房租下个月到期。”
周方圆踩过地上一滩干掉的血迹,咯吱咯吱的上楼。
门是掩着的,里面乱七八糟的。
她细心的在屋里寻找零碎的纸片,书本之类的。凡是徐二柱的东西,都一一翻出来。然后她在地上捡起徐二柱穿过的脏裤子,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烟盒纸。
烟盒纸干净的一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
周方圆紧紧抓着烟盒纸,心脏急促跳动着,她知道这一定就是徐二柱掌握的信息。
心里雀跃着,找了干净口袋,装了衣服鞋子。
原本转身想走,看到小杂货铺里人,她沉思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里面人还是笑吟吟看着她,“要点什么?”
“李叔,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周方圆把手里烟盒纸片递过去。
里面人伸头看了眼,“这个啊,车牌号啊,这才几位数,起码得是云海市十几年前的老车牌号。”
“车牌号”周方圆眼睛刷地亮起来,紧接着问,“那我想知道这个车牌号主人,要去那里问?”
李叔晃着大蒲扇连连摇头,“这我哪知道啊。”说着又从货架上抽出一根棒棒糖出来,“给小万里的,帮忙捎给他,将来出息了记得回来看看。”
原本想拒绝的,听到是给徐万里的便接了过来。
周方圆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回头看了眼,小声道了句,“谢谢。” 便撒腿跑了。
段华章怀孕,人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她不喜欢宅在家里,公司那边工作交接给别人了,她偶尔过去一趟。
时间一多,就喜欢找朋友聚聚。
庄于蓝不仅是好朋友,还是初高中同学,知道她正在准备新书素材,空闲大把的有。
两个人经常约在一起见面。
段华章就说陆可为从小徐村回来,人都快气爆了。埋怨她把他带回来。买好的礼物怎么带过去,又完好的带回来了。
“好不容易送进学校里上课,一天都没素净,对老师说他脚疼。伤早都好了,他在学校给我装瘸子,老师急的给我打电话,我十万火急赶过去,装的像模像样,一瘸一拐的过来。结果,离开老师的眼睛,他好了。”段华章被气的一点办法没有。
庄于蓝忍住笑,实在是想不出来陆可为装瘸的样子来,“那,那个叫阿圆的小女孩,不在村里了?”
“村里说找不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听着怪心酸的,才十来岁大,父母都没了,家也被淹了。”段华章想想也挺可怜的,“我爸还带了钱过去,结果都没用上。以为村里人照拂,没想到会这样。毕竟救了可为,要是能找到,我想资助她,长大也好,完成学业也行。听说是路边捡来的,没上户口,都没正式入过学。我爸说,那小孩脑子很聪明,做口算速度比可为都快。”
庄于蓝双手攥着茶杯,感叹一声,“是挺可怜的,希望能早日找到吧。”说完,想起什么,“我妈前几天整理了我爸一些东西,有些画纸挺好,我也用不上,放着怪可惜的,你问问段老师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