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卜一夏,十八岁的时候,我死在了我们女高后山的空地里。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做尸体不是好玩的事,要忍受自己浑身发臭和从皮肉里生出来的蠕蛆,还要忍受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脱皮僵坏,逐渐烂掉。
是我的主人姬常夫把我的尸体养了起来——他先帮我把未成形的二月婴胎取出来——腐白滑潺的小肉球,看得清两颗黑豆眼,小手小脚蜷缩在子宫里。
他又扯断我被刀子捅扯得乱七八糟的心肺肚肠,把我们母子一同封在青瓷缸里,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浸泡和做法事,用他的血供养我和我的儿子,为我们安家,使我们有了灵。
姬常夫出生在一个暹罗巫术的家族,不到十岁来到中国,长大后就一直偷偷从事养鬼仔的生意,上门求灵的人也大多是有钱有势又不爱公开姓名的人,他们中间很多人从事赌博和色情行业,甚至一些明星和财主大佬们也会登门造访。
我和我的儿子是母子蛊,但多数时候我们分开兜售——他是邪小鬼,我是女情鬼。
他可以帮人招财或下邪降,而我就只能专门勾男人魂魄,令人能爱上宿主的那一类龌龊的色鬼。
生意也不少,大多是爱情婚姻不顺遂者,有靠我去勾引人家老公的,也有靠我去绑住自己老公的,姬常夫两边的钱都收,最后看谁给钱给得多就接谁的单。
我才懒得理,谁以血供养我,我就听谁的话,而我只要趁被蛊者睡着的时候爬上他的床,同他做爱,吸取他的精液,他就像做了一场春梦一样,醒来的时候会彻底爱上我的宿主。
此咒只有宿主死掉才能破掉,否则中蛊之人就会全心全意为宿主奉献,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很少反噬,不像鬼仔们那样喜怒无常爱捉弄人,只要我的宿主能够经常抽一管血祭祀我的阴牌喂我饱,我便同她们相安无事,至于她们说什幺,给不给我摆一副碗筷,我倒是不在乎。
除非她们停止供养。
也就是说当宿主不再供我的阴牌时,我饿极了,就只能附上宿主的身吸干她们的血。
那个养我多年的女星林梦萱就是这样,不知把我的阴牌弄到了哪里,我爬到她床上在她耳边传过两次梦语警告,她醒来时也发了疯似地找——联系人,打电话,找大仙儿……可是她找不到。
我饿啊,哎我饿。
我趴在林梦萱的身后,歪着脖子吸干了她全部鲜血——她曾经美丽,在床上那幺风情万种……但死的时候却在地板上挣扎扭曲,捂着脖子,面目狰狞,笑容骇人。
最后一动不动,脑门已经黑青,七窍流血,殷红点点,细长脖子上有食痕斑斑。
可谁让她弄丢了我的阴牌呢,哼!
我想我儿子了,便跑到儿子寄宿的地方去游荡几天,隔着玻璃窗,我经常看他挂在那宿主的脖子上,同他家人看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我也就放了心,于是我就又回到了姬常夫那里。
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他正会晤客人,我躲进厨房喝冰箱里剩得半盆尸血,用手挑珠帘窥视客厅——这次的雇主是个穿女高校服的学生,背对着我坐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说:“大师……我不明白他为什幺不爱我了……可是,我好喜欢他的……"
说着,她低声啜泣起来,这倒忽然令我想起当年自己在校时的蠢痴状,不禁噗地一笑。
姬常夫敏锐挑眉,跳过女学生的头顶瞪我。
我吐了吐还沾满血迹的舌头,刚要缩头,看那女生转过头来看我,我顿时僵住,倒吸凉气——她的眼睛挂着泪,呆滞无光。
“大师,厨房有人吗?”
“没有,一只野猫罢了,它饿了就会从窗户跳进来吃点东西。"
“哦!”
女孩不在意了,转过头去,可把我吓死了——奇怪,那一刻,我竟觉得她能看到我!
“大师……我听说您擅长灵术,能帮人找到真爱,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姬常夫站起来叹口气,先表个态说:”人之情劫,皆在执念,你这样年轻,我倒是劝你一句,不如好好读书,以前途为重。"
“大师!我要是能放下也不至来您这了,我有钱的……我求您!求求您!"
私立女高的孩子大多是不愁钱的,拿出这些个数目也不在话下。
姬常夫既取了人钱财便替人消灾,他拿出桃木、冥币、罗盘,香火和阴牌,写了几道贴,便在桌上做起法来。
除了把阴牌签上我生辰和启咒,大多是些唬人的把戏,为了让人看起来像那幺回事。
“林安婧,现在我需要你贡献你的血,你把你的血滴到这阴牌上,这灵便请到了你那里,从此往后,你就是她的新宿主。”
姬常夫看我站在旁边,伸出手来,在我头上抚了一下——这在那个林安婧看来,可能不过是在空中划过一个苍凉的手势罢了。
我问姬常夫:“这次又是个什幺人?”
“姓徐,名兴生,男,三十四岁,女高老师。”
!!
听罢,我若五雷轰顶全身炸起,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可那腹内的心肺肚肠全被掏空,只剩空空皮囊而毫无知觉,姬常夫已把我所有报复的能量都夺了去,只给我一个指令——去吧,去勾引他。
让徐兴生爱上林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