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那个豪华冰冷的办公室里,黎丽强逼着泪眼朦胧的女儿和自己对视。
黎丽久经商场,气势慑人,她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吩咐:“和他离婚!马上!不许反驳!他是坏人!”
苏淮南哭到浑身颤抖:“可是……可是……他肯么……当初樊贵就不肯和我离婚,我怎么都甩不掉他……”
回想刚刚和看守所秦所长的一番通话勾兑,黎丽笑得志得意满:“你放心,他一定肯!他熬不住!女儿啊!这才叫报应不爽呢!”
一个个的惊雷炸下来,苏淮南就是觉得头晕,今天接受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多到超过苏淮南重伤未愈的脑袋瓜子的处理极限。
她迷迷茫茫地想:真的吗?这都是真的吗?也许没错吧!那么多证据!人人说他不怀好意!字字都是诛心之论!而且他在外面还有情人……他的情人那么漂亮,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好爱她!那她算什么?一坨钱么?存在即耻辱!眼前如有霹雳雷霆、雪色白光照亮了她脑海中最黑暗的角落!
她想起了淮北的那本台历!hnlg(淮南老公)不是人!把hn(淮南)从家里拐出来!s(宋叔)说l(黎)姨要给她看证据,zn(渣男)去死!
苏淮南毛骨悚然!
那天,苏淮南就记得妈妈搂着自己哭得泣血带泪:“这些年妈妈在公事上被郑扶苏打压欺负!就是那姓郑的不安好心!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宋岷跟着咬牙切齿:“要不是黎总看得紧,郑扶苏分分钟把公司搬空了!要不他能把丈母娘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也就黎总是锦华多年的当家人,才没让他挤兑死!我们这些给黎总当手下的,跟着吃了不少亏,稍微有个错儿就开除,他看不顺眼的判刑的都有!哎,他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啊!”
倒是坐一边儿的张律师表情尴尬地一言不发。
后来,精疲力竭的苏淮南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她受不了了,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张律师说她和郑扶苏有过《婚前财产协议》:只要他们离婚,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别说房子、车子,说连公司给他买的好衣裳都得给扒下来,这才叫净身出户!
这个认知让淮南很是蹙眉不忍。
黎丽撇嘴冷笑:“反正他要去坐牢了,管吃管住!”
妈妈的话好刻薄,苏淮南本能不悦,但她没抵抗,她的心空荡荡的,提不起丝毫力气。
其实,把协议交给张律师的时候,苏淮南有些希冀郑扶苏把这份协议书原样摔回来。他要是真像妈妈说的那么不是东西,那么也许他会跟她死缠烂打的吧?樊贵都跟她死缠烂打!何况结婚五年的丈夫呢?他总该和她见一面,她想听他急切地对她解释,说自己是如何冤枉!
但她什么都没对律师说,她害怕郑扶苏真是个妖怪。说到底,她是个懦弱的人,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后来,淮南生了一场病,莫名烧了好几天。
她醒来的时候,华丽的大床上只有她自己。
照顾她的赵阿姨说:她梦里总是呜呜咽咽地哭。马上要过年了,公司事情多,黎总没法儿一宿一宿地给她擦眼泪不睡觉,已经搬到客房去住了。
赵阿姨撇嘴:“说到底,还不是那个姓宋的离不得……咳咳……唉……”
苏淮南无力地拢了拢头发,低声问:“我妈现在在哪儿?”
赵阿姨有点儿黯然:“黎总去公司了啊。扶苏……嗯,公司就指着黎总一个人独掌江山,她能不忙吗?”
苏淮南“哦”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
赵阿姨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晦暗的大小姐,忽然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虚软地扶了扶额,苏淮南轻轻吩咐:“阿姨,我想回那边去。”
赵阿姨一怔:“你要去哪儿啊?”
淮南随手指了指东苑,她的声音很低:“我听人说,我一直是住在那里的。”
除夕日,过大年。
《吕氏春秋·季冬记》中说,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
黎丽这些日子过得很痛快!她也除了身边的“疫疬之鬼”!自从七年前女儿成年,自从五年前掌珠成婚,自从三年前“乘龙快婿”在不肖女的授权下冒头蹿升,她就没这么痛快过!
锦华实业在她手里做大做强,凭什么让别人指手画脚?她有时甚至是妒恨女儿的,她只要活着,就能轻易拿走她苦苦奋斗才获得的一切。就为你姓苏?就为你爹的遗嘱?就算你是我生的,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尤其以前的淮南还和她不亲!
还好这次回来的南南不一样了。她温顺又乖巧,还会软绵绵地叫“妈妈”。女儿明明二十五岁了,可是失忆之后就迷迷茫茫的,看着还是当年公婆送到她身边的小女孩儿。
黎丽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机会重开一局!没有郑扶苏的一局!
安排了公司的一切,该发红包的发红包,大伙儿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提早一个小时下班!公司上下谁不称颂黎总圣明?
当然,也不是各个都服。
譬如以陈玘墨为首的原总经理麾下,他们全体缄默;譬如这五年郑扶苏一力打理生意的东北、华北和西北分公司大佬,看着她也有些讪讪的;甚至与郑扶苏平素接洽的重要甲方,言辞之间很有些为他求情,说什么十来万又不是大事,家丑最好不要外扬。
黎丽愤愤不平:这小狐狸精居然有些人缘儿!
不过这也不急在一时,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左右郑扶苏坐牢了,他的影响力散去是早晚的事儿。黎丽与经侦刑警讨论过,就现有的证据,郑扶苏已经算数额巨大。如果无法返还赔偿,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妥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