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连霂介绍周润骁的时候说,周润骁是他的同门师弟,师从韦崇。
韦崇的学生众多,若是周润骁与他毫无交集,他不认识也是常事。可是连霂说,他帮周润骁改过画。
他不一定记得人,但他记得画,那么多幅画里,周润骁画的是哪一幅?
沈流云给韦崇发了条消息,问他记不记得有过一个叫周润骁的学生。
刚发完这句,他就听见周润骁问:“沈先生,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沈流云神情寻常地抬起头,“我很少把画放在家里,你想看哪一幅?”
“就是那幅《rottenapple》。”
rottenapple?
沈流云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么一幅画,刚想说周润骁是不是记错了,忽然顿了顿。
是了,他确实没有画过一幅叫rottenapple的画,但他画过一幅叫brokenapple的画。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都跟着无力的发黑。
搞错了,全都搞错了。
41·爱之门
去年的圣诞夜是一出沈流云拒绝想起的黑白默剧,荒诞的、混乱的。
他始终弄不清楚,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好像哪里都没错,又好像哪里都错了。
故事的开展和结局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背后的谜底则像是七零八落的拼图,无论如何拼凑也还是缺了几块。
烈火吞噬的油画和伤心欲绝的面孔混合在一起,重现于他的脑海中,他得以找到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rottenapple与brokenapple。
烂苹果和碎苹果,仅一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
或许当时这句话落进闻星的耳朵里,被错误地理解为在他沈流云的眼中,闻星不过是一只腐烂的、随时会被丢弃的苹果。
被他贬低、侮辱、厌弃。
所以才会有后面那些逼问,所以才会痛苦地要烧掉那幅画。原来如此。
很多时候,沈流云都觉得闻星像一只釉色上乘却带着天然裂纹的瓷器。
那些细小的裂纹遍布周身,匆匆一瞥难以发觉,唯有凑近了仔细端详才会看见。
这样破碎而脆弱的微小细节,他用画笔将其捕捉,继而在一幅幅画中呈现。
他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苹果,饱满通红的,香甜完整的,但只有濒临碎裂的苹果才会被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
好比断臂之于维纳斯。
当他用目光穿过裂纹的缝隙,得以窥见瓷器的内里,窥见那被炉火反复烧灼的坚韧泥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