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你’他顿在了那里,咽了口吐沫,十分费力的问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麽?’
古非看他神色不对,就慢慢的说道,‘我幼年在空云寺寄住过些日子,略略的学了些,到底是毛皮,算不得数。’
他点了点头,轻声的说,‘原来如此,他果然是个妖物。’
他说出这话,心下便是一片惨然,胸口处还是钝钝的痛著,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
古非看他说这话倒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便也不答话,只取了筷子递在他手里,劝道,‘你先好歹吃些,我再替你打点打点,看能不能不通融一二。’
他听到这里,才回过神来,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筷子也跌了下去,只说,‘我一个将死之人,古兄实在不必费力奔波了。’
这人见他入狱,非但不嫌弃,反而买通了牢子,送了酒饭进来,他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心里也十分感激。可这若要上下使钱打点,就不是可以说说罢了的事了?古非与他非亲非故,何苦,又何必帮他至此?
《云墨》9(2)
这人见他入狱,非但不嫌弃,反而买通了牢子,送了酒饭进来,他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心里也十分感激。可这若要上下使钱打点,就不是可以说说罢了的事了?古非与他非亲非故,何苦,又何必帮他至此?
况且这天下还有三字叫做‘莫须有’,这勾结妖人的罪名,实在是可大可小。他已经害了一个曾瑞,要是再把古非也扯了进来,他岂不是要死不瞑目了麽?
他便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也不再看那饭菜,当时就站起了身来,说,‘古兄请走。’
古非脸色微变,就说,‘你说的这是什麽话?’
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十分无礼,却也深深的行了个礼,恳求道,‘我如今只求您一件事。’
古非看著他躬身低头,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变幻不定,半天才说,‘你讲。’
他想著死期将近,心里只觉得一片悲寂,只说,‘古兄,我这一身的官司,如今是跑不了了。你只当从没来过这里,从没见过我这个人。小弟亏欠你的,来世再偿还。’
古非半晌无语,最後才缓缓说道,‘贤弟,你多珍重。’
说完,把脸一沈,竟然连食盒也不提,这就走出了牢房。
不过片刻,那牢子便骂骂咧咧的返了回来,又替他把枷上上了。
他一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之前是因为云墨之事所以心神不守,竟然也没觉出痛楚来。如今和古非说过了话,心下已是凄然,又觉得死期将至,更是惶惶不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瘫坐在那里,斜斜的靠在了墙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那牢子坐了下来,就守在近旁,也不敢去唤曾瑞,只好闭著眼,装作睡了的样子。
他刚被押进来之事,心底倒还有个指望,想著或许上堂审过之後,就还他一个清白,放他归乡,也让他从此不必再为这事提心吊胆。如今听说曾瑞受他拖累,也一并关入牢中,又听古非说那罗老爷的死状,又想著那货郎来去自在,好像会弄身麽妖术似的,便也明白这场官司吃得实在大有蹊跷,便把心已冷了一半,又想起那时街面上的情形来,云墨满身的鲜血,脚下踏著那惨死的妇人,更是把那心又死了一半。
原本笑吟吟的一个人,这不过一天的光景,面上竟然露出了灰败的死相来,什麽也都不再去想,闭著眼就那样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蒙胧,云里雾里,总看到有人垂著眼在他面前,只是看不真切。他倒想那人看他,又怕那人看他,两个人就僵在了那里,相对无言。那人总也不抬头,仿佛怕看他似的,那头发又黑又硬,犹如乌翅一般,他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怎麽的就难过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蒙胧听到有人在扣扣的敲墙,他一睁眼,就听到曾瑞低声的叫著他的名字。
他掐了一下小臂,顿时清醒了过来,牢子也不知何时走开了的,他就站了起来,朝牢门那里靠了过去,应声说道,‘是我,曾兄。’
曾瑞听到他说话,张口便骂,‘这样你也睡得著?害我叫了半夜,又怕惊动了人,好不受累。’
听曾瑞的声音,似乎也是被他气得不轻。他心里满是悔恨,就说,‘是我带累了你,实在对不住。’
曾瑞沈默了许久,然後才说,‘那妖怪真是当街就现出了原形麽?’
他心口就是一痛,十分勉强的轻声说道,‘应该罢。’
曾瑞突然暴怒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骂他,只好压低了声音恨恨的说道,‘胡说!这世上哪里来的神怪?你必然是被人糊弄了的。’
曾瑞说完了这话,突然冷吸了一口气,倒好像是吃痛一般,他听著不对,便问说,‘曾兄,你怎麽了?’
《云墨》9(3)、9(4)
曾瑞说完了这话,突然冷吸了一口气,倒好像是吃痛一般,他听著不对,便问说,‘曾兄,你怎麽了?’
曾瑞骂道,‘我被打得遍体鳞伤,你说我还能如何?’
他听了却糊涂了,便问,‘这还不曾上堂审问,怎麽就动了刑?’
曾瑞就冷笑一声,说,‘若真上了堂,只怕他们还把我下不到这狱里。’
他听到这里,心里越发的糊涂了起来。按说他与曾瑞两个一同被告,又怎麽押在一处,也未有严加看管,难道就不怕他们两个串供麽?若是动用私刑,不过是狱卒牢子要些银钱孝敬罢了。曾瑞原本诺大的一份家业,如今家徒四壁,身无分文,这城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打他又有何用?心里便愈发的疑惑不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