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他问得很轻,仿佛怕声?音会打破某种脆弱的界线一般。
他看着郭大河和杨朵,而这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困惑。
“你小子疯了吧。”郭大河点了他一指头,“昨天,在庙里,我和你姐都一眼认出了李忌,就你,非说那小佛跟李忌长得不一样。结果怎么着,徐老板也说他是李忌吧。”
“我早就跟你说过,干我们这行眼睛得灵,得动脑子,得用心。人的长相它?肯定?会随着时间?变化变化,你不能?光记一个照片啊,哪有人一成不变的。更何况李忌还失忆了。”
“你别是给瘴气熏坏了脑子哦。”杨朵轻轻踹了他一脚,歪头打量他。
郭大河不在意地一挥手,朝饭桌走去。
村里人给他们准备了一锅面鱼,热气腾腾的,还放了点不知道名字的绿叶菜。郭大河拿起粗瓷碗盛了一大碗,坐下沿碗沿嗦了一口?。面鱼烫,他放下碗往路上看,嘴里喃喃嘟囔。
“不过你们真别说,他妈的这有钱人就是命好?。那大洪水,桥都给冲断了,房子都塌了,姓李的硬是没事,哎,人家活得好?好?的。你要一般人,尸体都给鱼啄完了。”
杨朵点头,用皮筋扎头发,“是啊,他真是本事通天。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外乡人,怎么能?被这儿的村巫收为弟子的?”
说着她走到桌边拿筷子敲了敲锅盖问郭大河,“我当时花钱想拜我们那儿的一个先生?,人家都不愿意收我。”
“你八字不对呗。”郭大河说道。
“李忌八字就对?”杨朵不服。
郭大河扬眉,手在半空点了好?几下。
“搞不好?。你看,大富之家,大难不死,长得好?脑子行,还有徐老板这样的——啊,枕边人,八字不可能?差。你这两天跟他搞搞关系,他会的说不定?比你想拜没拜成的那位先生?多?。”
“我跟他搞关系……”杨朵翻了个白眼,“我看到他就烦,一股子精明劲,恶心死人了。”
“哎,你觉得恶心,徐老板喜欢啊。”郭大河不正经?地调侃了一句。
杨朵生?生?气笑了,拿筷子狠狠在桌上捣了一下。
找到李忌,他们这趟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徐微与不仅会付路费的尾款,按规矩还会给每人包一个大红包。李忌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记忆全?无,但?看他那架势就不是个抠的,给的说不定?比徐微与还多?。
因此,郭大河和杨朵很轻松地坐在椅子上喝早饭,时不时谈两句回去以后的打算。
杨长明蹲在原地,手上仍维持着拿牙刷水杯的动作,双腿麻木,耳侧嗡鸣。他低下头刷牙,漱口?时,从?水杯中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样子。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想道。
见他刷完牙,杨朵将手边另一碗盛出来冷凉的面鱼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给,你的。”
杨长明应了一声?,端起碗喝了起来。
杨朵拍拍椅子,“坐下来吃。”
“不用,我吃完去找徐老板。”
“找他干嘛?”郭大河想也不想随口?问道。
……?
杨长明狐疑抬起头。
什么叫找他干嘛?主?顾病得人事不省,他们几个拿人钱办事的,当然应该好?好?照顾。不然村子里的人为了求财偷徐微与的东西,或者更干脆点,把?徐微与绑走,索要赎金怎么办?郭大河什么时候这么马虎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杨长明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绝对不和常理?的事情?。
——他们几个居然放任李忌带走徐微与,心安理?得地睡了一整个晚上!?
李忌再是徐微与的旧相识,现在也失忆了。谁知道五年过去,曾经?的李少爷变成了什么人。难道郭大河和杨朵看不出这村子的猫腻?他们没发现这村子干的是黑产?
沉默间?,杨朵和郭大河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杨朵揉了揉眉心,“对啊,我们得去看看徐老板吧……我们……”
头一抽一抽的疼,杨朵闭着眼睛揉按太阳穴,问郭大河,“李忌住哪?”
郭大河也有点懵懵的,他放下碗看了看周围,不太确定?地指了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就是。”
杨长明看着这两人,像是在看一场恐怖片的开头。他张嘴,想将自己发现的异样问出来,但?另一股力量阻止了他。
再观察观察,他想道,现在这样的情?形肯定?不是什么常规原因造成的。
·
屋子里放着背包和补给,得有人看着,所以郭大河留在了房间?里,杨长明和杨朵一前一后朝李忌的房子走去。
此时才七点多?,绝大多?数村民还在睡梦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小路两边安安静静,连鸡鸣狗叫都没有。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杨朵不知怎么的突然打了个冷颤。
“杨二。”她喊杨长明。
杨长明脚下微微加快速度走到姐姐身?边,无声?地看向他。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村子不太对劲啊。”杨朵喃喃说道。
杨长明闭紧了嘴。
杨朵大他十多?岁,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说是姐姐,其实和半个妈差不多?。他们的父亲都是人渣,母亲在国外当保姆,每个月给家里打钱,杨长明有记忆开始,家里里里外外就都是杨朵打理?着了。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麻烦,所以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一律自己解决,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找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