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了下徐微与的腿,像是大型犬科伸出爪子扒拉人,发出求和的信号。
“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怎么还生气啊。”
徐微与看着李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没见过比李忌更厚脸皮更荒唐的人。
李忌看懂了他的表情,哑然失笑,“不就是误会你和我小叔的关系了嘛,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吧。”
他说误会,说抱歉,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真诚的意思,轻飘飘的,自己都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完全是基于目的做出的暂时妥协。
他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徐微与唇线抿成平直的一条,修长的手指攥进掌心。李忌笑意不变,像是在等着他发作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人坐救护车过来的一路上,李忌就跟个疯子一样,丝毫不在意车上还有医护人员,把他对徐微与和李旭昌之间的猜测问了个遍。问到最后几乎和羞辱无异。如果徐微与不说话,他就用英语问,暧昧的言辞引得原本听不懂中文的医护人员频频侧目,逼徐微与回答他。
徐微与看着他,一字一顿,“李忌,你脑子有病吧。”
听到徐微与叫他的名字,李忌脸上的笑意滞了下,古怪的滋味漫上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是有人用极为柔软的成团绒毛去蹭他脑后接近脊骨的那块凹陷下去的皮肤,柔软的痒意顺着血管蔓延至指尖,在神经上激起一点酥酥麻麻的刺激感,陌生又让人舒服。
他几乎没有眨眼,好像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就这么凝视着徐微与,那目光让徐微与……极其不舒服。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收紧,将他和空旷安宁的外界隔开。直觉疯狂报警,徐微与蹙眉站起身。
这个动作快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李忌没有拦他,只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朝后靠向了座椅靠背。输液管随之摇晃,又很快稳定下来。
徐微与突然有点背后发冷。
他没见过李忌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不着调的二世祖,但相处起来很快就能感受到这人隐在骨子里的危险。徐微与根本没法用经验和常识判断他的下一步动向。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正常的是非观,正常社会的一切和他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毛玻璃,一切准则规定都无法影响他的本质。
徐微与抿抿唇,转身离开。但就在抬步的下一刻,李忌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追了上来。
“——我跟恒通那边谈了,种植园这个项目的投资我们一人一半。下个月你跟我去海岛考察,具体时间过两天通知你。”
徐微与当时确实是定力不够。几乎是在理解这句话含义的那瞬间,他的肩背就僵住了。
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忌。后者轻笑,“小叔不去,他留在这边搞其他项目。”
……我下个月课程满了
这句话还未出口,徐微与整个人突然下坠,眼前的一切陡然转黑。下一刻,他的额角在玻璃上重重磕了一下——
“咚……”
……
徐微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驾驶座灰褐色的人造革。
他在,车上。
“艹……你会不会开车啊?这点路还能撞树。”杨朵的声音从车后座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她把当枕头垫在脑下的背包往里面推了推,坐起来,扶着徐微与的座位靠背伸头往前看。
陈老五咕咕哝哝地嘟囔了几句话,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副驾驶上的杨长明回过头,“下车吧,前面的路没法开了。”
这里又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除了他们,还停了几辆车,应该是村里其他人的。
徐微与闭眼缓了会,少顷解开安全带下车,眸光略过不远处的几辆车。车上的落叶和鸟粪都很新鲜,轮胎后压痕清晰。这些车上一次被使用,应该也就是几天前的事。
就像老赵说的,村子里的人进出没有问题。
“老板,来——来——”陈老五在不远处叫道。
徐微与停下脚步,原本走向后备箱打算收拾吃喝用品的郭大河和杨朵也看向了那边。
杨朵用牙咬着皮筋梳头发,声音含糊地问道,“干什么?”
“他说走林子之前要给什么神上一柱香,敬完以后即使起雾了也不会迷路。”杨长明跟陈老五聊了一路,该套的话都套了出来,“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干。”
徐微与微一点头,示意按照对方的规矩来。
东南亚这片地区的封建迷信思想非常重。像郭大河,就在家里专门搞了一个房间供五路财神、菩萨佛祖和圣母耶稣。徐微与一开始找到这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卖神像的
“等等。”杨朵一把抓住他,警惕地问杨长明,“要钱吗?”
杨长明一愣,显然,他没问清楚。杨朵朝他使了个眼色,杨长明一点头,朝陈老五的方向跑去。
姐弟俩短暂的交流落在徐微与眼里,等杨长明过去以后,徐微与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杨朵靠过来,嘴唇微动,“村子里的庙一般不给外人拜,你要硬拜有时候甚至会挨打。他这儿主动让我们进,八成是想找个由头收过路费。”
徐微与侧目,“还有两成是什么?”
杨朵一愣,转头和徐微与对视。
郭大河从后面跟上来,闻言慢吞吞插话道:“那说不准……比如说扎涴河那儿有个村子,盖了座地母庙,过河的人都让拜。因为那打过仗,水又急,每年都会淹死很多人。村里人就觉得是淹死的人冤魂作祟,拜了地母才能安稳到达对岸。不过你别说喔,起了那座庙以后死的人确实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