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徐微与说道。
李忌似乎勾起了唇角,也没耽搁,依言放下了他。
酒柜前就是一条长吧台,上方还做了用来放各种酒杯的隔层,两个人站在里面,剩余的空间格外狭窄。
徐微与转过身,将红酒放在吧台上,“我找人送您回去。”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如果李忌足够了解徐微与,就会从他现在格外平静但垂着眼的模样中读出他已经厌烦到极致的心情。
但彼时彼刻的李忌并不知道。
“你觉得这套房子怎么样?”李忌笑着慢悠悠地问道,“喜欢送你。”
徐微与忍无可忍,侧身要走。李忌攥住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拉了回来,拉的徐微与后背撞在柜门上发出咚得一声。李忌顺势压向他,低头亲昵至极地凑在他耳边。
“我小叔那公司,我占百分之七十股权。你跟他不如跟我,我能给你的可不止一套衣服。”
他说这话时黑瞳亮得渗人,胜券在握又好整以暇。他就这么看着徐微与,轻轻在他肩颈侧落下一吻——
呼吸、体温、皮肤相触间,徐微与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就在这样一声一声的闷响中睁开了眼睛,空茫地盯着返潮的木楼天花板。
……
好久之后,徐微与不耐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复又睁开。
有些人真是……生死都不让人安生。
徐微与撑坐起身,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他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大脑和身体都处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中。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徐微与坐了会,拿起枕边的衬衫,穿鞋下床。
丛林里才下过雨,又是深夜,微风携着凉爽的水汽吹进来,极为舒服。月光皎洁,芭蕉和蕨类植物的叶子就在这样的光华中映下影子,投在一楼的木板地上,摇摇晃晃的。
徐微与拿了瓶矿泉水推开门,却见外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杨朵。
她穿着无袖背心、长牛仔裤,踩着双沾了泥的拖鞋,侧靠在木梯扶手边抽烟玩手机。
听到动静,她仰起头愣了下,下意识在扶手上按灭了烟头,“徐老板,你怎么醒了?”
徐微与反手带上木门走下台阶,“做了个噩梦。你怎么不睡觉?”
杨朵抬手给他看,“疼得睡不着,起来吃两片止疼药,打算等药效起来了再去睡。”
那种黑色粘稠液体腐蚀出的伤口虽然不深,带来灼烧感却极为强烈。徐微与手上的伤也在疼,伤口周边的皮肤像是多长了一颗心脏般突突地跳。
徐微与垂眸扫了眼杨朵的手。雨林里虫子多,开了灯没一会人就得被飞虫大军包围,因此他们没有挂光源,全靠月光照明。很多细节隐在暗处看不清,但即使这样,杨朵右手手掌中的那一大片漆黑还是很狰狞。
徐微与走到杨朵身边,“你明天回去治疗吧,这趟路费算我送你的。”
杨朵没有立刻说话,静静地凝视着徐微与,片刻后低头扯扯唇角露出一个苦笑,“你又不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徐老板,你这是在折磨人啊。”
“别把要对别人说的话放我身上。”徐微与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杨朵一挑眉,晃了晃手机,“你说他?”
她刚才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徐微与走下来时不小心瞥见了对话框中的只言片语,两人似乎是在为感情的事吵架。
杨朵怒极反笑,“我会喜欢他?狗娘养的从我妈那儿拿了二十多万,又不愿意跟我结婚,说什么我一个接脏活的配不上他那样的工程师。不就是另找了个家里开店的小姑娘嘛,当我傻,我什么消息打听不到!回去就他妈的找人打断他的狗腿,玩我?”
本来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杨朵心底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她咬牙拿出烟盒,打算再给自己点一根,手才触到纸盒又是一顿。她看了眼徐微与,想到对方不抽烟的习惯烦躁地换了个姿势,到底松了力道。
“抽吧,我不介意。”徐微与轻轻舒了口气,看向丛林深处。
杨朵斜着眼睛打量他。
人家都说,顶级的好看分两种。一种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一种是细水长流的耐看。可徐微与哪种都不是。他的皮相和骨像都只属于中上,真正让他不可替代的,是他身上那种很难形容的气质。
跟什么药一样,让人不受控地心悸,蛊得人喜欢上以后就非他不可。
杨朵想了想,点上烟,走到徐微与身边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聊聊呗,徐老板。”
徐微与撤开半步,后腰靠着木梯扶手,“聊什么?”
杨朵坐在他脚边,“聊聊——李忌怎么样?”
被雨水浸烂的泥地上,某种庞大的漆黑生物无声地动了动。
徐微与挪开目光,显见是不想聊。
他这人的情绪波动总是很浅,得相处时间长了才能摸到一点门道。像是现在,杨朵就知道徐微与是不耐烦了。
她嘿嘿笑,“别不说话啊。您托我和郭爷找了这人五年,却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俩之间的故事。我是真好奇,好奇得抓心挠肝的。我就想知道知道,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您这样的一往情深啊。说说呗,我看看能不能学。”
原本只有植物清香的风中此时染上了烟草的气息。杨朵抽的是他们这儿的农民自己种自己卷来卖的散烟,特别呛,和记忆里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徐微与垂眼看向杨朵。二十八九岁的姑娘虽然装出了一副玩笑样,但眼底藏着的分明是紧张和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