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风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由得心生怜惜,走到她的跟前,问道:“你伤得重不重?”那少女眉间透出一股子恼意,说道:“我又没死,有什么好挂怀的?那三人穷凶极恶,你又恰好打得过他们,为什么不追将上去,将他们斩尽杀绝?”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沐灵风不由得一愣,苦笑道:“我也不见得就真的打得过他们啊?再说了,我又不是屠夫,干嘛要到处杀人?”
那少女杏眼圆睁,瞪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问道:“刚才你说你也是灵族,是不是?”沐灵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是青龙……”一句话没说完,就见一道璀璨的剑光当胸刺来,速度快如闪电,沐灵风大吃一惊,急忙向后暴退。
这一退,足有十丈之远。沐灵风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说道:“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这……这是何道理?”少女怒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灵族也没有一个好东西,姑奶奶我不稀罕你来救我,快快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沐灵风听了这话,不由得勃然大怒,双手叉腰,说道:“你……你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气呼呼的一甩袖子,掉头就要走,却听那少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沐灵风听她哭得伤心,才走出两步,又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哭什么?”那少女骂道:“我哭什么,关你什么事?”说着抽抽噎噎,哭声渐止,一双杏眼瞪着沐灵风,眼中满是恼恨之意,她两颊上泪痕犹湿,愈是如此,愈发显得娇俏可爱。
“神经病!”沐灵风摇了摇头,懒得睬她,大步向西而去。他一边走,一边思忖着到了西皇山,该如何见招拆招,图谋蓐收虎魄。他沉思良久,始终没有任何头绪,不由得愁眉不展,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西边天际剑光晃晃,三个修士御剑而来,驰骤之快,如风似电。
那三个修士见到沐灵风踽踽独行在这荒山野岭,不由得心中惊奇,三人心意相通,不需多言,便一齐按落剑光,齐刷刷的落在沐灵风的跟前。
“这小子不是白虎灵族。”居中的修士盯着沐灵风上下打量时许,忽然说道,“算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绝不能放过那三个畜生。”
沐灵风眉头微皱,问道:“你们说的那三个畜生,可是一个独眼龙,一个脸黑如锅底,一个矮小精悍?”三个修士面露喜色,连声道:“不错,不错,尊驾敢情见过那三个孽畜?”
沐灵风点了点头,说道:“不止见过,刚才还打了一架,他们就在东边,据说是跑到云梦泽边上治疗火毒去了。”三个修士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打伤了他们?”左边的修士问道。沐灵风点了点头,道:“凑巧而已。”右边的修士急忙问道:“那你可曾在他们的身边见到什么别的人没有?比如……”
沐灵风耸耸肩膀,抢着说道:“比如说,一个脾气很臭的女娃儿,长得还蛮漂亮的,对不对?”三个修士脸上一齐露出关切的神色,齐声问道:“你见过她了?她还好吗?”
“说不上好,”沐灵风撇撇嘴,道:“左腿受伤了,好像动弹不了,就在东边不远处,你们若是现在动身去找,说不定还能见到她。”三个修士齐声道:“多谢相告,感激不尽。”说着纵起剑光,径往东去,就像三颗流星,在天上拽出老长的尾巴,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
“小子,”神龙忽然开口道,“既然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按照我的吩咐,好好修炼四部龙罡,等你修炼有成,就算强抢,也多了几分把握。”
“好主意!”沐灵风懒洋洋的说道,“这只不过,这四部龙罡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世上真的没有比这更厉害的神通了?”神龙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此功法天下无敌,那未免有些狂妄,但除了圣书残卷上所记载的神功,天下间确实没有可以和龙罡比肩的功法了。”
“圣书残卷?”沐灵风听了这话,不由得心头突突直跳,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苍梧城外被囚在天罚森林之中的那个怪人。虽说那人脾气又臭又硬,说话也极为难听,但自己能有今日之修为,实是发轫于他,饮水思源,沐灵风不由得心生惭愧。
“怎么了?”神龙似乎觉察查到沐灵风的心事,“你也知道圣书残卷?”沐灵风强笑道:“我就是听过而已,哈哈。”神龙沉默片刻,说道:“那可是大大的不祥之物,任何人得到,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沐灵风心惊肉跳,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神龙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因为,圣书残卷中包含着许多邪恶至极的法门,曾经受到天神的诅咒,无论谁得到它,都会友朋反目,众叛亲离。”
沐灵风想起那个被承世家少爷肆意凌虐而无法还手的怪人,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栗栗:“这个诅咒……看上去还真是蛮灵验的啊。”神龙道:“这是当然的,天神诅咒,岂同儿戏?”
“好了,废话少说。”神龙言归正传,正色说道,“现在无人打搅,正是修习龙罡心法的最好时机,我先教会你吐纳的诀窍,你用心记忆,然后自己练习。”
在这样的情形下,沐灵风委实没有一丁点的心情去学习什么神功妙法,但无奈神龙一番好意,总不能不识好歹,一推了之。于是沐灵风硬着头皮答应了,很快沐灵风就感觉到神龙的魂魄在他体内飞快的膨胀起来,倏忽之间,注满了他的周身灵窍。
“我先教你元字部的龙罡心法,集中精神——来了!”神龙的话音未落,沐灵风忽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好像不属于自己了,鼻孔中气息悠长,源源不绝的注入他的肺部,一刻钟,两刻钟……这口气还没有吸完,沐灵风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就快要胀裂了。
“还没好吗?”沐灵风苦着脸问道,不料话一出口,每一个字都变成一串响雷,在天上轰轰隆隆的炸裂开来,所谓晴天霹雳,也不外如是。声音冲击到四面的荒山中,引起雷霆般的回响轰鸣:“……还没好吗……没好吗……好吗……”
“你这个蠢材!”神龙怒不可遏,“哪个叫你开口了?”沐灵风苦着脸道:“你一吸起来便没完没了,我的肺都快要被撑炸了,再不开口,那里还有命在?”
神龙恨恨说道:“这下好了,你这一声足够把青天捅个窟窿出来,那六头白虎崽子就算是聋子,想必也已经觉察到你身处的方位了,现在就看你打算选择怎么个死法了。”
沐灵风满脸通红,说道:“谁叫你不事先把所有事情都讲明白了,这能怪我吗?”神龙恨铁不成钢,空自暴跳如雷。
其实沐灵风所说的也没有错,神龙有神龙的法则,灵族有灵族的法则,单论灵性,神龙便比灵族高出一截,身体机能,更远在灵族之上,这神龙已经有上万年的修为,世间能和它颉颃匹敌的修士屈指可数,可它不问青红皂白,一厢情愿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训练沐灵风,幸好沐灵风最终发出声来,否则肺叶胀裂,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怎么办?”沐灵风问道。神龙气呼呼的说道:“还能怎么办?跑呗,难不成还真的等那六只白虎崽子来堵你?”沐灵风一想,此话大大的有理,当即二话不说,纵起青色的遁光,一路往西狂飞而去,万里江山尽朝他的身后奔涌而去。
一路上,漫天都是剑光遁光,侧目看去,到处都有修真之士的影子。沐灵风猛然想起那云梦双侠的话来,人族的修士正准备在这里聚会起事,共商抵御白虎入侵的大计。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不定白虎神兽还没找上自己,就会先和这些人动上手。
可是,以人族的实力,和那六头白虎神兽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沐灵风的内心不由得百般煎熬,他不愿意看到血腥杀戮,可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很有可能给人族带来灭顶之灾。
云梦泽畔,三个身披黑衣的中年男子正在湖边洗剑。这三个男子的眼神一个比一个犀利,脸上的杀气,一个比一个重。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缓缓的擦拭着剑上的水渍。
一个精悍的矮汉满头冒火,呼的一声窜入水中,青色的火焰浸入水中,兀自燃烧不绝。云梦泽的湖水成片成片的被那团青色火焰烧成水汽,冉冉飘拂到空际。
舒静然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屠龙剑,一边冷笑道:“这是个白虎崽子,咱们兄弟还没有打上门去,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大哥、二哥,今天这头功,你们可得让给我。”
舒慕然冷笑一声,说道:“你有本事,只管拿去。”舒浩然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注视中掌中的无上魔剑,黝黑的剑锋上已然发出无声的杀气,似乎这湖泊附近所有的生机都在一刹那间被他的魔剑所吞噬,周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舒静然笑道:“多谢两位哥哥相让。”他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尽是死神般冷酷的杀气。
这时候,矮汉头发上狂烧的魔火终于熄灭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奇妙的法儿,使得自身的金象元气融入烟波浩渺的湖水,金水相涵,便将那杀伤力恐怖的青色魔火给浇灭了。
刷——一声锐响,矮汉的头颅才刚刚探出水面,就猛然觉得脖子一凉,一颗脑袋冲天而起。舒静然将白虎精灵的脑袋挑在剑上,微微失望的说道:“不是说,白虎灵族的精灵都练有不坏金身吗?怎么我这一剑才使出了三成力气,便斩下了此人的头颅?”
矮汉的脸上全是惊骇、愤怒的神气,他双眼圆瞪,死死的瞪着舒静然的脸,显得死不瞑目。尸体漂浮在湖面上,腔子里冒出乳白色的血液。
舒浩然微微一笑,赞道:“好三弟,初入西陲第一功!”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素净的瓷瓶,向着矮汉的尸身微微一摇,那汩汩冒出的白色鲜血倏地凝成一股水箭,射入瓷瓶之中。
“好东西呀……”魔徒摇头晃脑的说道,“咱们这次西来,所图谋的就是这个,打打杀杀,到还是其次。”舒静然不屑的耸耸肩膀,说道:“不打打杀杀,难道他们会把这些遗蜕拱手奉上不成?我看,只要神兽不出手,白虎灵族也不过如此。”
舒浩然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了,主人算无遗策,就算是届时六大白虎神兽齐集西皇山下,我们也有制它之法。”舒慕然冷冷道:“法从何出?”
“别忘记了,”舒浩然诡秘的一笑,“南火克西金,乃是天地间不易的至理。南禺山被我们倾巢覆灭,他们的牛黄狗宝,可都攥在我们的手里,有了这张王牌,就算白虎神兽复生,也决计不会是我们的敌手。”
舒慕然神色萧索,淡淡道:“只盼一切如你所言。”舒静然忽然双耳竖起,冷笑道:“这次又有两个白虎崽子跑来送死了,这次兄弟就抢功了,两位哥哥看着办吧。”
说话之间,独眼龙和黑脸大汉先后冲了过来。这二人全都身上带伤,皮肉焦臭,形貌狼狈不堪。他们冲到近处,二话不说,便扑通普通的跃入湖水之中。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老三!”独眼龙抱着矮汉的尸体,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哀嚎,“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害了你的性命?老子要给你报仇,报仇!”
独眼龙还没有从癫狂的悲痛之中清醒过来,就觉得脖颈上猛然一凉,然后自己的脑袋就高高的离开了自己的颈子。他惊怒交集的转头看去,对面是一张清癯萧索的脸庞。
那是舒慕然的脸。只见他郁郁寡欢,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