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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从少昊城往西三百里外，是一片荒芜的原野。时值深秋，旷野的风中颇带几分刺骨的凉意，枯黄的草木给天地之间平添了几分苍凉的气息。

火红的枫林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粘稠的血水淌得满地都是。一个面如锅底、鼻梁狭长的中年汉子嗖的一声钻出树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抚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一道乌光划破蔚蓝如洗的长空，倏地降落在那中年汉子的跟前，乌光袅袅消散，现出一个头角峥嵘，剑眉斜飞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一对眼睛就像是冬夜里闪烁的寒星，令人望而生畏，只听他冷冷说道：“老狗，你来得倒是停早的，可有什么收获吗？”

鼻梁狭长的汉子叹了口气，黝黑的面皮微微发白，迭声说道：“他妈的，太狠了，真是太狠了……”黑衣人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老狗指着身后的那片枫林说道：“这里面少说也有一千具尸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这些都是人天之巅的手笔吗？”黑衣人耸耸肩膀，说道：“我也刚来，还不清楚情况。”

正说话间，就见一条乌黑的游龙掠过天际，摇头摆尾的飞驰而来，龙头上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人，脸色苍白，但目光如炬，人还没到，一股锐利的杀气已经到了。

“游坚白？”老狗诧道，“乌老龙，是你把他请来的吗？”乌老龙微微冷笑，说道：“别犯傻了，他就是黑水玄宫的天符使，只不过最近被人揭开了面具，所以不再伪装了。”

嗖的一声劲响，游坚白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陡然出现在乌老龙和吴老狗的面前，他紧绷的面皮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道：“两位果真是做大买卖的，果然准时。”

乌老龙嘿嘿一笑，说道：“老弟你就别损我们了，现如今我和老狗的性命全都攥在左右护法的手中，他们二位叫我们来，我们又怎敢不来？”

游坚白微微冷笑，说道：“如此最好了。”他忽然耸耸鼻子，用力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好重的血腥气，你们在这里杀人了？”

吴老狗摇摇头，说道：“我们可没有乱杀人，我来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说着向枫林一直，“这里面的尸山血海的，我还以为是人天之巅下的手呢。”

游坚白哼了一声，说道：“人天之巅的目标是万里之外的西皇山，怎么会在这里大开杀戒？”说着挺身向枫林中走去。乌老龙和吴老狗对视一眼，也只好跟了进去。

吴老狗的话并不算是夸张，这片枫林之中的确可以称得上尸山血海，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无分男女，不辨贵贱，尸体枕藉，倚叠如山。地上满是粘稠的鲜血，腥臭的气味令人不由自主的掩住口鼻。

三个人都是御气在低空飞行，所以谁也不知道积流的血究竟有多深。吴老狗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往地上一抛，那树枝立刻沉入血水之中。乌老龙忽然说道：“快看，这儿有字！”

游坚白和吴老狗寻声看去，只见一株粗大的枫树上垂着一幅字条：“向西一步者杀无赦”。

乌老龙嘿嘿冷笑：“好大的口气，此人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竟敢口出此等狂言。”吴老狗脸色吓得发白，道：“这……这些被杀的人好像都是人族。”

游坚白忽然探手抓起一名死者，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尸体，五官看上去还算精致，只是全身血液流干，脸色苍白得有些怕人。她的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切口平直，显然是被利器切断了血脉而死。

“是白虎灵族下的手。”游坚白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我们原本以为，白虎灵族尚远在万里之外的西皇山，没想到他们居然潜入到离少昊城这么近的地方的了。”

“何以见得是白虎灵族的手笔？”乌老龙忍不住问道。游坚白道：“杀人放血，是白虎灵族的习惯，白虎主金，五行司杀，和青龙灵族正好相反。我看，他们在这里大开杀戒，多半是为了响应杜凌风对人族的宣战。”

乌老龙皱眉道：“世间盛传青龙白虎，素不相能，他们怎么可能联起手来对付人族？”游坚白道：“那多半是传言有误了，六大灵族曾经统治世界上万年，其力量不容小觑，看样子，我们这次攻打西皇山的计划，或者要比想象中难上数倍。”

就在这时，一缕青光掠过三人的头顶，以惊人的高速向西驰骤。乌老龙仰头看时，那道青光已然消失在天际。“是他！”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乌老龙还是非常肯定的判断出了那人的身份。吴老狗憨憨的问道：“是谁啊？他飞得那么快，你真的看清了？”

“是龙之逆鳞。”游坚白咬牙切齿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乌老龙和游坚白都没有看错，那缕青光正是沐灵风。少昊城中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完毕，朱雀公主的生命体征也基本稳定下来，但一如九鼎仙人张不宁所说，命是救回来了，但也只是个瘫痪卧床的废人而已，别说再像以前那样力斗强敌，就连基本生活，都已经无法自理了。

张不宁说，要想使朱雀公主完全恢复到昔日的状态，还缺少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是白虎灵族奉为无上之宝的蓐收虎魄。现在少昊城中动荡不堪，魔徒的出现给这座有着数万年历史的古城带来了极大的风险和变数，作为五大仙人之一，张不宁必须留在城中，守护来之不易的秩序。因此寻找蓐收虎魄的重任，自然就无可旁贷的落到了沐灵风的肩头。

蓐收虎魄为白虎至宝，其地位犹凤凰之羽与朱雀灵族，按照惯例，外族人瞧上一眼都会被视为亵渎，往往会引来灵族无止无休的追杀和报复。沐灵风身为青龙灵族，先天便和白虎灵族相克，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沐灵风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只要能治好丁离离的伤，他似乎可以做任何事情。不过这显然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事情是，由于九鼎裂魂术的缘故，他全身的气血和精魂都受到了极大的亏损，一身神通足足下降了一半，目前只有四元初阶的水平了。

原本以他的实力，就算白虎灵族坚持不买他的面子，他也可以随时翻脸，完全凭武力强取豪夺，但是现在，如果他还想这么做，白虎灵族的护法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撕成碎片。

掠过那片枫林上空的时候，沐灵风并没有注意到下方的三个魔徒，他只是心急火燎的向西赶路，他的目标是万里之外的西皇山，那里是白虎灵族的大本营，聚居着数以万计的精灵。

残阳似血，狂风如刀，沐灵风依仗着自己超凡入圣的飞行术，一夕之间，飞越了千里平原，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太华山脚下。

太华山是开天辟地以来少有的崇山峻岭，向来以险峻著称于世。沐灵风站在太华之阳，望着直插云霄的山岭，一阵难以言表的倦意袭上心头，他止住了继续赶路的念头，随便寻了一处幽深的山洞，生起一堆篝火，便沉沉睡去。

张不宁的九鼎裂魂之术委实厉害无比，他元气未曾恢复，便这样长途跋涉，对他的身子自是大大的有害。但他自幼形只影单，随心过活，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什么养气存身之道，加上一心只想着找到蓐收虎魄，替丁离离恢复元神，也就压根没把奔波之苦放在心上。

睡到午夜时分，忽然听到洞外轰响不绝，虎啸猿啼，摄人心魄。沐灵风翻了一个身，没做理会，再次埋头沉沉睡去，不料刚刚入睡，又被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惊醒。沐灵风不胜其烦，蓦地翻身坐起，寻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是谁在鬼哭狼嚎？”

他振衣而起，走出洞外，只见清冷的月色之下，西北的一座峡谷之中，隐隐有光芒闪烁，人影幢幢，似乎是有人在忘我的厮杀。沐灵风心中奇怪，暗道：“这深更半夜的，不去安安稳稳的睡觉，反而打个天翻地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转念未已，就见一道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映照得整座峡谷通明如雪。“要不要过去看看？”沐灵风心中微微一阵犹豫，他此行的目的是寻找蓐收虎魄，在他的心目中，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远不及为丁离离疗伤重要。

就在他犹豫的当儿，峡谷中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虎啸之声。沐灵风打个激灵，暗道：“是虎啸！难道说，太华山中有白虎出没？”白虎是白虎灵族的神物，犹如凤凰神鸟之于朱雀灵族。倘若真有白虎在此出没，那倒是再巧也没有了。

沐灵风心中打定主意，倏地纵起青光，悄无声息的向那座人影幢幢的峡谷飞去。七八里的路程一晃记过，沐灵风猱身钻入一株参天古树的树冠之中，将峡谷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只见一群白衣人围着一头体型巨大的猛虎不住的施放飞剑攻击，人人脸上带着含悲带愤，同仇敌忾，雪白的剑光漫空飞舞，交织如雨，带起飒飒锐响。

被围攻的白虎体型和成年大象相仿佛，一身毛发莹白如雪，在璀璨的剑光笼罩之下，映射出道道耀眼的光芒。虎背上坐着一个金衣少女，一张脸蛋粉雕玉琢也似，但目光冰冷，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胯下的白虎在她的操控下，进退如风，虎爪掀起骇人的骤风，一爪拍出，必然有人喷血飞跌，虎尾偶尔扫出，更是威不可挡。

峡谷中早已经血流成河，密密麻麻的尸体浸在血水之中，早已难辨面目。白虎的四只爪子全都浸在血水中，直没到足踝处，每一次虎爪拍出，都会溅起老高的血色浪花。

“该死的贱丫头！”一名白衣汉子悲愤之极，厉声咒骂道：“我们太华山傅家跟你何仇何怨，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下这等辣手？”

金衣少女冷笑道：“你便是傅世家的家主傅景龙吧？”傅景龙怒道：“正是你老子！”金衣少女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亏你还是世家之主，难道不知如今灵族已经向人族宣战了吗？既然是战争状态，我杀你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

傅景龙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即便是战争状态，这山上的百姓惹到你们什么了？为什么连平民都要屠杀，你他妈的还有点人性没有？”金衣少女格格娇笑道：“问得好，你姑奶奶我本来就不是人，要劳什子人性做什么？”

白虎仰天长啸，猛然一跳而起，簸箕大小的虎爪带起腥臭的血花，向傅景龙拍击而来。这白虎乃是六大灵兽之一，威力之强，殊不弱于凤凰神鸟，傅景龙虽然是人族中少有的高手，但面对这样厉害的神兽，却也是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