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从顺妃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曾外祖父已经不在了,外祖父也老了、没有几年了,掌控不住您了。
您自己呢?当真想清楚了吗?现在想,还来得及吗?
母妃,我相信您爱我,也相信您绝对没有想过让我去给他当踏脚石……”
“当然!”顺妃捧着儿子的脸庞,着急又坚定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在我这儿谁也比不上你!”
李巍不怀疑她的话,只是质疑自己眼前的路。
他惨笑道:“母妃,或许这一次真的没有人能救我、会救我了。”
顷刻间,顺妃的眼睛湿润了。
她见不得自己儿子“认命”,这一步退下去是悬崖万丈、尸骨不存。
巍儿说得对,能阻拦郡王的只有圣上,但圣上没有拦的意思。
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你先前说,郡王想再多算一人……”顺妃喃喃着,眼神暗沉,“巍儿你要当心。”
这些谋算,从来是万变不离其宗。
郡王想巍儿开口,那必定有人不想他开口,甚至,任何有心于皇位的人、都想巍儿出事。
镇抚司围府,圣上不拿郡王怎么样。
但一位皇子、圣上还不曾定罪的皇子,在镇抚司的看管之下出了事,也足够郡王爷喝一壶的了。
压制住郡王,就是压制舒华宫。
甚至,有那么一瞬,一个念头突然划过顺妃的脑海,让她如坠冰窖。
圣上会要了巍儿的命吗?
圣上又不是没有杀过儿子!
杀了巍儿,顺理成章压住郡王,也能堵上承平长公主的嘴,巫蛊案不用再提及……
如此一石数鸟之时,圣上万一心一横……
顺妃越想越怕,几乎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
李巍看在眼中,急切问她:“您在想什么?您别胡思乱想!”
顺妃摇了摇头,咬紧牙关,没有说出心中可怖的想法。
“容母妃想想办法,”顺妃缠着声音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一定还会有转机。”
话是这么说的,但走出花厅时,顺妃自己都不信。
半亮的月色落在她身上,给人拢上了一层薄薄的光,也让她头上隐约的白发显得格外分明。
她确实老了,哪怕保养用心,也阻拦不住岁月的刀斧,只从五官模样,勉强能看出二八年华时的出色模样。
顺妃的祖父祖母都是江南人,长居京城,父亲娶的妻子亦是南方女子,生养的女儿虽未经历过江南烟雨,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与北方姑娘的不同来。
她曾经让永庆帝心动不已,也是这份心动,让她不得不入宫。
马车出了宅子。
顺妃没有立刻回宫,只让车把式在附近绕一绕、转一转,全当散心。
她多年不曾上街,夜色里的泰兴坊说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
嬷嬷忧心忡忡看着她:“娘娘,让奴婢下车,奴婢悄悄去那头问问,怎么也要给殿下想个办法……”
顺妃正想答应下来,话到嘴边又愣住了。
她都“妄想”到圣上要一石数鸟了,又如何相信那边会救巍儿呢?
凭什么呢?
就凭何家当年的有心却没机会使劲儿?
就凭她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