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嘛……亏你还是个说书人。”
“说书说书,这种自古流传下来的天桥手艺。”
“要说书,就得理解人物,但不能共情人物。换句话说,说书人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说的是别人家的人生,若共情太过,这书……如何还说的下去?”
“就像你现在,沉溺在欲门当中不胜其扰,可怜可叹哦……”
安秋明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而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咬着牙继续向上攀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有了力气,但最开始的那股重压……似乎在开始减弱。
或者说,是自己对这层重压的诅咒抗性在变强。
这让安秋明开始变得欣喜。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自己更加不能辜负黎愔的期待。
自己必须……必须……必须?
安秋明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愣在原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安秋明失神般喃喃自语:“我明明知道,这一切是建立在黎愔牺牲的基础上,可我为什么对他的牺牲,再也没有半点……没有半点悲伤?”
他一个哆嗦,看向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了一半的楼梯,明白了过来。
是了。
自己每走一个楼梯,记忆中的一部分情感就会缺失。
所以,自己如今回忆起黎愔的时候,已经没有很大的感情波动。
这就是……这就是舍弃欲念?舍弃七情?这就是茶楼主人所需要的传人的最终状态吗?
“不……怎么可以这样!”安秋明失神喃喃道:“难道要让我对黎愔的付出没有任何的感念?让我对黎愔的牺牲没有半点波澜?不……这不是人!这不是人!”
安秋明痛苦嘶吼着,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擎藏道长。
“茶楼要选的,本来就不是人。”擎藏道长双手一摊,嘿嘿一笑:“道教讲斩三尸,也就是贪嗔痴。”
“瞧瞧你现在的自己,可不就是……痴迷、痴念、痴心于不必要的欲念之中?”
“七情六欲皆是毒药。”
“你是说书人,碰不得!”
“你是茶楼的继承者,碰不得!”
“哪怕是为了让同伴的牺牲不要白费,你也……同样碰不得!”
声声“碰不得”,如同道道惊雷,仿佛不断诉说着走完楼梯的正确性。
可越是如此,安秋明就越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层隐晦的薄膜,这层薄膜阻碍着他想通最后一步。
可不论那是什么,都不应该是冷漠的应对黎愔牺牲的一切。
那是否定了黎愔的价值,也是否定了和黎愔的友情,更是否定了黎愔这个人本身。
“不……不……”安秋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怒视着擎藏道长,梗着脖子嘶吼道:“不是的!你说的完全是错的!你在否定人性!”
擎藏道长也不生气,笑容更是越发灿烂:
“是吗?”
“可是……说书人就是要看透世情,将自己身处于独立的视角,才能无悲无喜地说出别人家的故事。”
“这里是茶楼,是说书的茶楼,自然……”
话音未落,安秋明却突然如遭雷击,身子一僵。
他甚至已经忽视了擎藏道长后面说的话,满脑子都在重复前面的一个词——看透世情。
看透?
为什么要看透?
安秋明攥紧了双拳,瞳孔微微震颤中,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他抓住了其中的关窍,嘶声大吼: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