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只是打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徐阶脸色缓缓恢复正常,但嘴角的不屑之色,依然挂着不屑。
“严嵩父子恶贯满盈,为了保命,当然要一退再退。老夫清白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一退再退?”
王世贞无语了。
少湖公,你跟皇上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好几次,神捷军调至苏州的话都到王世贞嘴边,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徐阶在苏州耳目众多,神捷军调动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了还不以为然,还认为皇上和海瑞依然奈何不了自己,说明他还是高估自己的声名,或者说高估徐府上下的品行,又低估了皇上的手段和决心。
徐阶还在用对付世宗皇帝那一套,来对付皇上。
不行啊,少湖公!
时代不同了!
连我醒悟到了,少湖公,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或许他身在局中太久,难以跳出来。
又或者运筹帷幄、屡战屡胜,自持见惯了大风大浪,不屑这点风波。
少湖公,水性越好,越容易溺亡。
看着王世贞脸上的神情,徐阶捋着胡须,眼睛里闪着难以言明的光。
“凤洲,你能来,老夫感激不尽。
老夫宦海浮沉数十年,如履薄冰数十载,位极人臣,青史当可留名。有些事,你们可以做,老夫却不能做。
凤洲,知道寒山院之名来历吗?”
“少湖公,学生知道,前唐贞观年间,浙江天台刹名僧寒山曾住于此,后有前唐高僧希迁禅师于此创建伽蓝,遂额曰‘寒山院’。”
徐阶点点头:“寒山曾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凤洲,拾得如何答的?”
王世贞看了徐阶一眼,答道:“拾得答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听徐阶表明了心迹,王世贞也不再劝了,拱手长揖道。
“少湖公,言尽于此,请多多珍重。”
离开寒山院,马车哒哒而去。
咚咚的钟声,悠悠响起,王世贞挑起窗帘,回望暮色中的寒山院。
“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万物盛衰天意在,一身羁苦俗人轻。少湖公,你为何就是悟不透这天意呢?为何不能如俗人一般,放下羁苦一身轻呢?”
接风宴上,王世贞心事重重,勉强笑着跟众人说了几句,然后直言道:“明日江苏巡抚海公在督粮道署衙门,公开会审,事关重大,万民牵挂。
我们还是早早散去,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赶去听审吧。”
众人都称大善,于是各自散去。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朝阳刚从东边跳出,督粮道署衙门前就聚集了上千人,都是从各地闻讯赶来的官宦缙绅、名士大儒、生员举人。
东南文俊,皆聚于此。
嘎吱一声,朱色的衙门大门,在万众瞩目中,被缓缓推开。
二十四位警员走出来,分列大门左右。紧接着数百警卫军军士从大街两边列队走过来,把督粮道署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
“徐相国来了!”
一声喊声,如同暮鼓晨钟,震撼着所有人,
目光齐刷刷向一顶青呢软轿聚集,然后沉寂的衙门前顿时鲜活喧闹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