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顿觉好笑,连忙拦着,道:“我父皇知你们的心意,特让本王带你们去陛见。”
“父皇他最是爱惜子民百姓,诸位老丈不必担忧拘谨,纵然说错什么,父皇也绝不会见责的。”
十数名老丈闻言,登时激动开来,一个个从各家后辈手中抢过准备好的献礼,相互搀扶着,被朱肃引着朱肃穿过了护卫,来到了御辇前。
虽已有恩旨,可他们看到了御辇之上的老朱,还是忍不住再次跪拜。
二虎将御辇前的车门全部打开,珠帘撩起,如此,御辇就成了一座临时的龙椅。
老朱端坐其上,面色肃穆的看着众人,亲自开口道:“诸位乡贤平身。”
朱肃与一众内侍,将十来个老丈搀扶起身。
当一个须皆白的老人,举起手中的一盏宫灯,颤声道:“草民……草民感念皇恩,擅自……擅自拦驾,虽……虽罪该万死,但若能……能将献礼,敬献给陛下,也……也死得其所!!”
看着激动不已的老者一直流着热泪,诚恳满满地说道。
老朱面色动容,道:“乡贤何罪之有……咱,咳咳,朕,如何能受此礼啊?”
老丈激动道:“陛下受不得,何人还能受得?”
老丈又道:“草民今年九十有三了,自前元时,就开始记事。”
“这么多年来,这天下,起起伏伏。一开始是元人当皇帝,那是把我们作了猪狗哇!”
“草民一生子女八人,饿夭三人,其余五个,两个因苛捐杂税被逼亡,还有两个,被元庭贵人掳去一个,当街射死一个……”
“草民只得带着唯一的一根独苗,四处流落,到了这西安。”
“原本草民也早该死了,只是心中不甘啊!”
“元人整日里称颂那蒙古皇帝的恩德,可草民为何感觉不到恩德在何处?”
“日子,只能一天天的苦熬。草民原以为,只能这般熬到死。”
“却不想,临了临了,竟真盼到了转机,迎来了好日子!”
“陛下驱逐了元人,鼎定河山。到了我大明,苛捐杂税少了太多,徭役更是大大减少。”
“草民一家靠耕地烧瓷为生,原本忙活一年,也只能够勉强糊口,甚至还要闹饥荒,落亏空。”
“可如今烧了一窑瓷器,就比过去扎一年挣的还多!”
“身上有新衣,米仓有米,碗里有肉!”
“每年里北面牧场运来的牛羊,便宜又实惠,以前何曾想过能吃得起肉的日子?”
“官府还把家里划进了农庄,每年春耕,庄里就调来耕牛帮着家里耕种。”
“朝廷得知我有烧瓷的手艺,更是贷给我一笔钱财,让我开了个烧瓷的工坊……利钱低的几乎是没有!”
“如今我家中兴盛,孙子也抱上了。谁能想到我们家几年前,险些就要破家灭门……”
“这一切,都是托陛下您的隆恩啊!”
“草民虽是乡野粗民,又一直在北边,却也听说过,先些年,陛下是多么不容易……”
“又是蒙元,又是陈友谅,张士诚……好不容易天命所归坐了天下,却是一个烂摊子,杀贪官、理国政,忙的一刻不得停歇。”
“也正是因为有陛下,才让我等百姓,活成了人样儿,活出了希望!”
“幸好草民命贱,熬到了陛下当国的日子。能过几年这样的日子,草民就是立时就死,也心甘情愿了!”
“平生唯一的余愿,就是能见见圣君,为圣君敬献一份草民烧的瓷盏。”
“唯愿圣君,万古长存哇!!”
这一番话说到最后,老者满面老泪纵横,激动的嘶声大吼道。
其他老者,也都个个激动的落起泪来,颤巍着胳膊,高高举起他们手中的献礼。
或美酒,或瓷器……
看着这些老丈,老朱面容动容到了极致,往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竟颤抖着,眼眸眯起,连眼角也在颤着。
唯这些朴素百姓的祝愿,最是真切啊!
朱肃颇有眼力见,当先上前,将那老者手中的瓷盏接过,送到了老朱的面前。
这瓷盏显然是老者精心所制,只巴掌大小的瓷盏上,却是细细的勾画了一副繁复的《蟠桃仙鹤图》。
老朱这一辈子,也不知看过了多少名家国手所绘制的奇珍异宝,这一副出自寻常老者的图画比之那些画自是远逊,老朱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好,好!”老朱大声赞许,又看了几个其他老丈献上来的礼物,道:“诸位的拳拳好意,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