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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部落牧民可不懂什么名望大义，他们卖命打仗只为了果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抢粮抢钱，既然已经抢到了，他们就一心只想早早回去。

家里的妻儿还眼巴巴等着吃饭，打得再远也多带不了几个财物，反而会搭上性命。

何必呢？

他们心有怨言，只是之前一直没表露，此时面对着高大雄伟的京城城墙，眼看着数千人冲上去丧命，军中怨气就爆发出来。

昆奢王对底下士卒的怨念心知肚明，来京城之前特意放人出去肆虐，割下百姓头颅铸造京观，不仅是为了震慑楚朝君臣，还有让麾下兵马宣泄情绪的意思，再不让他们发泄一次，今晚大营就得崩。

但这也拖延不了多久，最迟明晚就要和谈，不然旁边州府的大军赶到，前后一围，他们就插翅难逃。

昆奢王在心底这样盘算。

他心里清楚，能打到这里本就是意外之喜，除了族人作战悍勇，最大的原因是楚朝守备轻率大意，军队调动迟滞。

再加上他前期暗中勾连楚地商人，借着屠瓯四处行商的机会，将大楚各个州府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此次才能快速奔袭，将骑兵迅疾如风发挥到极致，没给楚军任何准备的时间，将战果扩大到了极致。

经此一事，他对楚人的轻视也收了起来。

他承认这次行动太过冒险了，在仓州的最后一战，若不是有屠瓯豁出性命在城里制造混乱，使得府军分心，他们早被困死在了关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人根基深厚，即使朝廷君臣庸碌，也不是自己目前可以吞下的。

心里这样想着，面对前来问询的部族首领，他仍然端住了张扬得意的傲慢做派，仿佛底气十足，挥手就能将楚人赶尽杀绝。

见他自信满满的模样，几位首领半信半疑，决定再信他一次，回营各自将族人安抚下来。

第二日一早就继续攻城。

又派了一波士卒上前，可惜连城墙都没挨到就葬身在楚军的箭雨之下，看着城墙下密集堆迭的尸体，再望向身后零散的将士，从北地带来的精锐折损大半，昆奢王心痛至极。

各个部族的首领们也不乐意了。

“昆奢王，您昨晚说得法子，该不会就是让我们族人往上硬冲吧？”一名大鼻子首领按耐不住，率先提出质疑。

他们是来捞好处的，不是来送死的。

如今看不到攻城的希望，族中勇士反而被一波波拉出去送死，他们岂能坐得住。

“要我说，不如跟楚人和谈算了。”

“是啊，这次出来已经抢到不少钱财了，何必和他们硬拼呢？”

众人议论纷纷，昆奢王弹压不住，只能命令停战，士卒们原地休息。

城楼上的昌平帝见了，连忙再派人出城和谈。

见使臣领命退下，丁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进言道：

“陛下，臣以为不必先和谈，蒲州和汤州府军最迟今日傍晚便能抵京，到时候两边合力，定能将昆奢人拿下。”

“同州、青州地处边疆，戍卫多年都难以抵挡昆奢骑兵，蒲州和汤州府又有几分战力？”昌平帝对他的这番话嗤之以鼻，“朕意已决，还请丁卿约束京卫，在昆奢主动出战之前，不可横生枝节。”

“……臣遵旨。”丁荣无奈，只能遵令出去布置。

城外，昆奢王没有继续矜持，对着楚使态度颇好，爽快地当场同意和谈，现场拿出长长一页的物资清单和文书交到使臣手中，又派了一名精通楚地官话的心腹跟他回城，显然是早有准备。

使臣回城复命，瞥了一眼阶下的昆奢使者，昌平帝拿起清单细看，对上面狮子大开口的物资数量直皱眉，随后又拿了经过鸿胪寺翻译的文书，沉吟半晌。

“结亲一事，朕同意了，朕的爱女正当妙龄，与亥力王极为相配。至于物资方面，还需商榷，朕最多能给四成。”

使臣们在城里城外奔波，来回扯皮几次，最终达成协议。

盟约一签，昆奢王收兵扎营，京城内外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笼罩在大楚上t空的阴云终于散去，只有得到消息的芳嫔如遭雷击。

要派公主结亲，宫里三个未嫁的公主，如今只有和宁正当妙龄。大楚多少年都没有过公主和亲的事了，此时偏生落在了她的女儿身上。

看了看满面泪痕呆在原地的女儿，芳嫔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径直出门奔向了坤宁宫。

皇后也刚刚得知此事，正坐在房里等她。

“娘娘，这与昆奢结亲，不用派真公主去吧，之前也有宗室女封公主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皇后询问。

然而皇后只是叹气，神色为难。

芳嫔怔怔看着她，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拜倒向她求助。

“皇后娘娘，您一定有别的办法的，您救救和宁吧，她还这么小……”

说着，她已是泣不成声。

“北地苦寒，昆奢更是茹毛饮血的异族，和宁她适应不了的，她怎么能活得下去？”

“你先起来。”

皇后听着也是不忍，起身亲手将芳嫔扶了起来，抽出帕子给她擦脸，“和宁这孩子素来惹人疼，她也叫我一声母后，如今遇上这档子事，我怎能不心疼呢。只是……”

“唉。”

看着芳嫔满是哀求的悲戚目光，皇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罢了，我去和陛下说说，只是成与不成，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又沉默了片刻，她斟酌着开口。

“多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