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婉月起身拭泪,环视四周,“大楚七州六十一郡,又有多少孩童漂泊无依,冻饿至此?”
她注视着女孩行动时从身上片片滑落的衣料,女孩身上这圈布料尽是线头,四处裂口,稍微一动就能看到衣料下的皮肤。这已经不能被称作是衣服了,它甚至连遮蔽身体的作用都没有。
初春的早晨,还是有些寒冷的,但女孩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婉月毫不犹豫取下自己身上的绣满鸾纹的大红暖缎斗篷,亲手披在了女孩满是脏污的干瘦身体上。
“公主!”
延迟几秒,周围宫人才发出了惊呼,旁边的曼兰曼枝人都傻了,心疼地上前,想将她的斗篷收回。
“这是今年新做的斗篷,您才穿了一次呢。”
“那又如何?”婉月心里也舍不得,她其实很喜欢这件新斗篷。
但此时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她眨着朦胧的泪眼,“一件斗篷与我能穿几日,而民间的孩童却连一身遮体的衣物都不可得……”
说到这里,她又落了泪,上前拉住了妇人的手继续说,声音清脆,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既知,我便不能坐视不理。我虽年幼,但蒙父皇庇佑,也有几分银钱。今日即在此建一所善院,凡有妇女孤幼不能自存,即可入内,由我收养,名为恤孤院!”
院长
即使时隔多年,众人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瘦骨嶙峋的农妇神色惊惶地跪在一侧,满身脏污的孩童身披朱红斗篷,金线刺绣的鸾鸟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珠玉编织而成的流苏在她的身侧垂落,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黑灰麻线交织,年幼的公主含泪站在她面前,一双柔嫩素白的小手与黝黑裂口的枯瘦手指握在一起。
全场寂静了几秒,正当婉月有些尴尬,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演太浮夸,思考该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
侍卫、宫人和流民们哗啦啦的一齐俯身跪下,在婉月的视线里融为一体。听不出是谁带得头,四方嘈杂的呼声渐渐统一,最终汇成了一句:
“四公主慈悲!”
“这是做什么?”婉月连忙上前,“快起来!”
她表面显得不知所措,心里却暗松了口气。
看来效果不错,她还以为自己演砸了呢。
戳开系统界面,果然看见了威望值+5,势力值+10的提示。
婉月对此十分满意。这只是个开始,等恤孤院真的建起来了,估计还能再收一波大的。
承诺既出。当天下午,她就从粥棚中脱身,开始筹备恤孤院的创建,身边还有几名妇人帮忙。妇人们各个衣裙华美,气质端庄,是府城官宦人家的女眷。此时围在旁边冥思苦想,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
烂船也有三斤钉。偌大一座府城、数百名官吏总不至于各个都烂得彻底。经过一天的排查,其中名声较好恶迹不大的先被放了出来,让他们上岗继续工作,维持府衙正常运转。刚经过牢狱之灾的官吏心有余悸,工作时更加认真卖力,听说婉月要开善堂,他们又示意自家女眷主动前来为公主分忧。
婉月此时正在为恤孤院的选址发愁,其中一位夫人贡献出她在东城区的两处宅院,说此地靠近城郊,环境幽静,与其他民居有段距离,又位于富贵城区,修缮考究,质量过关。两个院子连在一起,打通之后占地更加广阔,容纳数百人生活不成问题。
听她说得舌灿莲花,婉月就去现场转了一圈,感觉确实不错,当场拍板定了下来,并按照市价给她付了购房费用。
送房不成,这位夫人再接再厉,又说自己有几个成衣铺子,养着十数名绣娘,恤孤院若收养了女童,可以派绣娘免费教导女童纺织刺绣。
听到这番话,婉月终于认真瞧了她一眼。送钱送地只是寻常的讨好手段,能提出教导孤女手艺的主意,才算是真正动了脑筋。
她现在需要的是这种人才。
于是她顺着话题提问,问了具体的教学内容,练习品的处理方式等,这位夫人都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早有准备,提前在心里打了腹稿,并不是随口一说。
“看来夫人是有备而来的。”婉月笑着评价。
“殿下容禀。”她向婉月福了福身,恭敬解释,“妾身闺阁之年也曾随母亲在育婴堂救济。殿下慈悲,为妇人孤幼提供安身之所,与育婴赡老的善堂有所不同。但妾身想着,如论如何,孤儿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
“不错。”婉月对她的话表示赞赏。
没想到,还是一个有工作经验的。
快速回忆了一番她的资料,记起这是州府一位邱姓长史的夫人。邱长史也是蒲州本地士族出身,世代科举,这一代共有一名进士、两名举人,邱长史便是举人之一,考到四十二岁放弃学业,凭着一手算术,在府衙得了长史差事,负责税赋核计。
平时做事细致,处事周全,为官数年,名声还算不错,也没有贪污徇私之类问题的反映。
“请问夫人名讳?”婉月便问道。
顶着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这名夫人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真正入了公主的眼,再次屈膝行礼,向她正式拜见,“妾身长史邱杨之妻林氏,闺名婉晴。”
“t婉晴?”婉月又问是哪两个字,听林婉晴说完就笑了。
“这倒是巧了,我闺名婉月,听起来和夫人像是姐妹似的。”
林婉晴连道不敢。
“妾身贱名不足挂齿,侥幸与公主同字,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