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语老师开口结束了尴尬,“这几天盈盈的心情不太好,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包涵,也许过一阵,她就想说了。”
孟金笑道,“没关系。您说她和郭天地吵过架,是为什么事呢?”
郭盈盈看起来不像是脾气暴躁的人,他很好奇什么事能把她激怒。
盲语老师顿了顿,“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应该算不上什么隐私。”她笑了笑,又道,“就是盈盈她哥想给她找亲生父母,盈盈就生气了,觉得她哥嫌弃她是个累赘,想甩了她这个包袱。我也没搞懂,找父母不是好事吗?她好像很排斥。”
孟金讶然,他一直以为,寻亲是郭盈盈同意的,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同意,似乎很排斥寻亲。
“他们吵架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啊。”
“吵架之后郭天地就没有来过,是吗?”
“对啊。”盲语老师咂咂舌,“吵得可凶,盈盈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呦。我看网上都在帮她找父母,我顺嘴提了一下,没想到她很生气,说什么白费力气,自己本来就是被遗弃的,不可能来认她的。”
“郭盈盈是被遗弃的?”孟金蹙眉,感叹那么漂亮的女孩竟然还被遗弃,“郭天地知道吗?”
“一块长大的,哪能不知道啊?”盲语老师撇撇嘴,“毕竟不是亲生兄妹嘛,盈盈又是这个样子,可以理解。”她深深叹口气。
孟金随声附和,没有急着追问,大多时候是倾听者的姿态,如果追问太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没有人想跟警察说太多。
这一招效果明显,盲语老师打开了话匣子,透露出郭盈盈兄妹的关系,妹妹很依赖哥哥,但自从郭盈盈住进疗养院,郭天地刚开始来得比较频繁,后面越来越少。
郭天地的行踪,郭盈盈并不清楚。但她刚才的反应,明显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疗养院里。
郭盈盈坐在窗前,窗户敞开,微风拂动,调戏着她的发丝,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白皙的肌肤,痒痒的。
窗外绿意盎然,青草蓝天相对成趣,麻雀叽叽喳喳,在树枝间欢快跳跃,每一片树叶都努力伸向天空,呼吸最新鲜的空气,拥抱最温暖的阳光。
如此简单而平凡的景色,郭盈盈却永远看不到了。
她只能想象,不,确切地说是,回忆。
蓝天白云是什么模样,她只能回忆。
青草和树叶是什么模样,她只能回忆。
麻雀是如何跳跃的,她只能回忆。
可是,这些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小东西,谁会去在意?谁会刻意往脑子里记?回忆也是模糊不清的,就像一台满屏雪花的电视机,播出的影像模糊不清。
她突然很羡慕那些美术生,画家,他们为了画出最真实的作品,一定会仔细观察作画的对象。白云的形态,蓝天的蓝到底是什么色度,树叶的每一根脉络,青草的长度,麻雀在一般人看来是灰褐色,但其实它的羽毛是有色差的,只有美术生才会仔细观察。
她想起某一天,她说想吃蛋糕,期待着赶快到生日那一天。哥哥说,想吃就吃,干嘛要等生日,蛋糕不是只有生日那一天才能吃。
于是,哥哥骑着自行车,载着她,来到街上,经过一家蛋糕店,她看到一个很漂亮的蛋糕,兄妹二人站在窗外,明亮的窗玻璃映照出二人的笑脸,身后的蓝天白云也映在玻璃上,她笑着说,哥哥的牙齿比白云还要白。
她的生活里全部是哥哥的影子,她信赖哥哥,依赖哥哥,除了死亡,她从来没想过和哥哥分开,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哥哥会抛弃她。
那一天,盲语老师在桌子缝隙里捡起一个黑色袋子,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根针管,还有一盒药物,要盒上写的是英文,她看不懂。
盲语老师以为那是郭盈盈的东西,或者是护士落下的。
之前郭天地来过,背包就放在那张桌子上,郭盈盈觉得那是郭天地的东西。
一听说有药物,还是英文的,她的心揪在了一起,担心郭天地得了什么病不想让她知道。
她让盲语老师报出药盒上的英文,盲语老师不懂英文,只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报出来。
盲语老师很可爱,小心翼翼问,郭天地是不是吸毒。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吸毒要用针管注射的。
郭盈盈哈哈大笑,说那些只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药物,叫阿达木单抗。
盲语老师离开后,郭盈盈的笑容淡去,她说谎了,那些药和风湿性关节炎没有关系,而是缩宫素,一种用于流产的药物。
抉择
郭盈盈学的是英文专业,曾经翻译过不少医学杂志,缩宫素的英文绝不会弄错。
她并不清楚郭天地包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药物,当时并没有多想,当听到何赛冰怀孕时,她几乎瞬间把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缩宫素的作用是加速子宫收缩,常用于药物流产之前,如果计量够大,可以直接导致流产。
如果说哥哥包里的药物是为何赛冰准备的,他为什么要让何赛冰流产?何赛冰的失踪是不是哥哥干的?
她越想越害怕,忽然发现,自从她搬到疗养院之后,她和哥哥联系少了,渐渐疏远了,她甚至不知道哥哥整天在忙什么。
她摸到手机,按下快捷键拨打郭天地的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接通。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电。
以前,郭天地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接听她的电话,一般不会让嘟嘟声超过三次,特殊情况没有接到的话,也会很快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