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龙德的微信头像上,头像是一个男孩的卡通形象,黄头发,黑眼睛,中不中,洋不洋。他想象着龙德顶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肯定是一场视觉灾难。
“孟队,你笑什么,有什么新发现吗?”赵允执眨着圆圆的眼睛,笑眯眯看着孟金。
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孟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刚才竟然笑出声了?
“你有事吗?”孟金岔开话题。
赵允执道,“刘天时的通话记录调出来了,最后一个电话是快递员打来的,曹操快递,是个虚拟号,刚才我联系了曹操快递的客服,他们把区域负责人的电话给我了,让我们自己去查。”
“李紫紫说,刘天时出门是去见一个人,通话记录上有可疑的电话吗?”
“案发当天的记录有十几个电话,我都打了一遍,全都是刘天时的商业伙伴或者朋友,他们都说没有约刘天时见面,肯定有人在说谎。”赵允执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拧开一瓶冰红茶喝了一口。
孟金点点头,“也有可能他们是通过微信联系的。凶手二拿走了刘天时的手机,说不定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刘天时要去见的人是谁。”
杨珍妮
杨珍妮做了一个梦。
她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凉意从毛孔里钻进去,穿透骨头,在骨头缝里钻来钻去,在血管里流窜,血液冻结,细碎的冰碴儿扎着血管壁,一动就疼。
茫茫夜色包围着她,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呼呼风声,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感从灵魂深处生发,比彻骨的凉意更让她害怕。
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把她推到门外,门被锁上,她哭喊,拍打,那扇门一夜都没有开。
她爬进柴禾跺里,想避避寒,却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她被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
她望着天花板,回忆着梦境的细节,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她怎么都想不起她的脸,她的五官,可是那种恐惧感却深深刻进她的血脉里。
那是她的母亲,那是让她看清世界真相的女人。
她眨了眨眼睛,把噩梦的残影从脑海中驱除。
她想起来了,刘天时死了,确切地说,是被人杀了。
刘天时的父母十年前死了,刘天时的儿子半年前死了,她是唯一的继承人,方正集团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背靠一座金山,这座金山改姓杨,没有人能抢走,没有人能赶走她,她应该感到彻彻底底的安全。
可那个噩梦提醒她,她的内心是恐惧的,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贴心的黄秘书为她准备了早餐,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个热乎乎的馒头,一碟萝卜咸菜,超市里卖得最便宜的那种。
谁能想到,方正集团的董事长杨珍妮吃的是五块钱不到的早餐?
升腾的热气,熏在脸上,热乎乎的面团,挨着皮肤,把血管里的冰碴儿都暖得融化了。
杨珍妮吃着饭,听着黄秘书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她把所有行程都取消了,只留下了一个行程,参加儿童慈善基金筹款的拍卖会。
小天使儿童慈善基金是杨珍妮十年前创立的,致力于帮助残疾、重疾、智力低下的儿童,为他们提供医疗、康复、教育、培训等经济资助。
刘天时的突然死亡,震惊商圈,轰动全国,举国网友都在盯着她的举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取消行程,可她偏要去,这正是对小天使儿童慈善基金最好的宣传。
不需要她通知媒体,自然会有倒卖消息的人替她去做。
她到达拍卖现场时,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个摄像机和手机对准了她的座驾,一辆开了十二年的宝马车。
几年前,具体哪一年她记不清楚了,一本财经杂志的记者采访了她,不知道怎么就注意到了她的车,在报道中着重提到,她的车已经开了将近十年,新款如流水,她的财富可以支持她每天换一辆,可她却如此勤俭,如此低调,如此长情,洋洋洒洒夸了好几千字。
其实,她不换车,只是因为怕麻烦。旧车,用得顺手了,每一个角落她都熟悉,座椅的位置调到哪里最合适,空调开到几档最舒适,杂物箱里放了什么东西,以及车子的性能,提速情况,她都了如指掌。
她喜欢了如指掌的感觉,喜欢掌控一切都感觉,那让她感觉安全。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还是不够红,她更用力地揉了揉,把眼泪都揉出来了,这回够红了,像是哭过三天t三夜的样子。
车门打开,立刻被潮水般的媒体堵住了。她好不容易才在安保的帮助下下了车,艰难地走进会场大楼,她不需要对媒体说什么,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她现在是一个失独丧夫的孤寡老人,不需要说什么,甚至不需要掉眼泪,就能引人同情。
拍卖会上她贡献出两件物品,一件是珍珠项链,是她自己的,一件是名贵金表,是刘天时的。
她说,本来刘天时要亲自来参加拍卖会,只可惜来不了了。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眼圈红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抹了抹眼睛,顿了顿,抿了抿嘴,似乎很努力才把悲伤压下去,接着说,她今天来参加活动,不仅是代表她自己,更是代表她丈夫,刘天时经常鼓励她用心经营儿童慈善事业。
最后的效果不错,珍珠项链和金表都拍出了高于本身十倍的价格。
拍卖会的最后一个压轴环节,是请几个即将获得救助的孩子上台,杨珍妮会亲自把一个写着金额的纸牌子交到孩子们手上,孩子们亲切地喊她一声“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