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把修改后的文稿递给杨士奇审阅。
杨士奇看后笑道:“殿下写法颇为独特,情感充沛,令人动容,语言也很有特色,只是略显质朴了些。”
朱允熥笑着问:“除了质朴,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杨士奇说道:“其余都很好,就是稍显直白,像是粗人随意交谈一般,不过胜在真情实感。”
“那就这么定了!”朱允熥提笔写下标题——我的父亲!
“去印制发行吧。”
朱允熥将杨士奇最初的底稿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杨士奇稍作迟疑,说道:“真的要印这篇吗?要不要再修润一番?”
朱允熥问:“你不曾说,除却过于直白外,此篇并无其他问题?”
杨士奇微笑道:“写得这般直白,恐遭人讥笑殿下不通文墨。”
在这时代,读书人最爱推敲字句。
朱允熥道:“皇祖父写圣旨,常常用浅显的话,我也想学学他老人家,若有人笑,便随他们笑去罢。”
杨士奇神情微变。
实则不少读书人心里暗笑今上出身乡野,没什么学问,只是无人敢明言罢了。
众人皆心知肚明。
“一般的圣旨,只对特定之人下达时,陛下才用平实的话。”杨士奇又劝道,“颁告天下的圣旨,陛下还是会让亲近的大臣替写,精心修饰后才正式发布。”
“咱们这期刊,少说也得印几千份,殿下此文一登,怕是要流传天下。”
朱允熥沉吟片刻,说:“不妨事。”
“我造滚筒式油印机,原本就是为了普及知识、传播文化。”
“要让更多人受教,更多人识字读书。”
“获取知识的门坎必须大幅降低。”
众人都觉大白话粗俗不堪,不适于载书成文。
可我认为这是必然之道。
直到后来,仍有人觉得文言文更美、更准,有许多好处。
但白话文有一大优势,文言文无法企及。
那就是学习的难易度,特别是初学时的难度。
白话文极易入门,而文言文入门,则需长时间的严格训练。
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易推广。
朱允熥并非排斥文言文。
实际上,在前世,身为历史爱好者的他,有时也喜欢看些文言原文。
相比口语化的白话文,文言文的特点在于语义变化不大。
例如,后人可能听不懂两千年前的古白话,却还能看懂那时的文言文。
然而,他深知,若要文化普世,必须简化。
让仅上过几天私塾、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底层民众也能读懂。
“既然无人愿写,那便从我做起。”朱允熥说道。
杨士奇对其肃然起敬。
“殿下如此抱负,令我钦佩。”
“倒是我自己太过执着了。”
“既为推广,这不仅是我所写的内容,就连陛下传记的第一版,也应写得更为浅显易懂。”
话音未落,他便动手修改。
很快,新的文章在他的笔下诞生。
仔细校对无误之后,立即送往印厂。
此时已近四更。
吴王府内临时搭建的印刷房里,工人们迅速而忙碌地开始印刷工作。
朱允熥全程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