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又惹什么祸了?这位可是司礼监掌印陈公公,此去万不可失了礼数。”苏远忠带着担忧的对着苏羽一阵呵斥。
闻言苏羽只觉得哭笑不得,心说自己能惹什么祸,让乾帝亲自召见,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在老苏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苏羽跟着陈安一同去了皇宫,果然刚到乾清宫,就看到乾帝已经在等着自己。
“来了?”乾帝正坐在书桌旁批阅奏折,见到苏羽到来,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着头书写。
陈安给了苏羽一个带有深意的笑容,就自顾自的回到乾帝身旁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羽感觉自己腿都麻了,暗暗佩服陈公公身板好生结实,他陪在乾帝身边,不仅需要整天站着,还要弓着腰,这几十年下来也不知有没有腰肌劳损。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乾帝终于放下毛笔,靠在椅背上打量着苏羽,用有些冷意的声音问道:“你对姜国故土的归属很感兴趣?”
苏羽啪嗒一下就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只是个胸无大志之人,一生所求不过安稳度日,绝不愿参与进这些纷争之中。”
“好一个胸无大志,你那首行路难,如今还被士子们广为流传呢。怎的,觉得你的志向太过远大,大乾都容不下你了?”乾帝又是一声厉喝,语气比之前再度加重几分,让苏羽身子一颤。
“陛下明鉴,臣此举也只是希望大乾北境安稳,绝无二心,臣的志向并非位高权重,只愿多造福些黎民百姓,西山流民便是臣志向的佐证。”苏羽心说这皇帝不讲武德啊,正常来说不该是旁敲侧击一下吗,怎么一上来就给压力上正戏了。
乾帝被这话噎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幽幽开口:“朕自然知道你有心造福黎民,不然去请你的人就不是陈安,而是御林军。撺掇二皇子,推举你的人去他国控制民心,只这一点,朕便可治你谋逆。”
“微臣不敢!”
“抬起头来。”乾帝再次开口,苏羽抬头,正对上乾帝那灼灼目光,仿佛要看穿他心思一般,他的目光却始终不闪不避,和乾帝对视。
许久之后,乾帝叹了口气:“起来吧。”
苏羽心头一松,知道乾帝这是已经信任自己了。
他连忙起身恭立。
乾帝却觉得有些恍惚:“朕听说,你现在才十七岁?”
“回禀陛下,臣还有两月便要十八岁。”
“十八岁啊,十八岁,朕十八岁的时候,还只知与蛮子争勇斗狠,朕不如你。”乾帝皱着眉,他在思考苏羽的表现是当真坦坦荡荡,还是藏着心机城府,如果是前者最好,若是后者,那未免太过恐怖。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终于不在纠结,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那江仙儿不是与太子关系匪浅么,怎的又愿意听你安排了?还是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陛下明鉴,江姑娘原本的确与太子有些联系,但具体情况臣并不知晓,臣与江姑娘是在东宫结识,后与江姑娘也只是几面之缘,但从江姑娘口中得知她曾是姜国贵胄,又听说了许多姜国之事。这次太尉大人在姜国故地遇阻,臣便想到了她。”
“那你如何保证,她会听你的安排,而不是被你提醒后,以原本的身份回到姜国?”
这下,苏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乾帝还真是水深啊,看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装傻而已。
“何必惊讶,若是朕不知她的身份,一个所谓犯官之女,还生得花容月貌,如何能在教坊司中留下完璧之身,又凭什么能离开教坊司?”乾帝语气带着几分调笑,忽然觉得心情大好,苏羽的反应越大,就越证明刚才他那番话是真心的。
至于心情好的缘由,也不知是因为苏羽真心想造福百姓,还是因为苏羽并非那城府阴沉之人,亦或者兼而有之。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苏羽觉得已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道:“陛下,太尉对臣有提携之恩,而张相又要对付太尉,臣不可能袖手旁观。而江姑娘原本是被太子殿下控制的一张底牌,若是能让江姑娘脱离太子掌控,也能少给太尉大人造成些阻力。”
“你是觉得这样和唐震绑定,对你有好处?”
“陛下,臣只是站在对的一方,张相要针对的并非太尉,而是所有武将,臣觉得张相这么做不妥,才会帮助太尉。”苏羽琢磨着,该怎么让乾帝明白自己的想法。
就见乾帝微微点头:“军政分离嘛,朕听唐震说过,不曾想你年纪轻轻,却对家国大事洞若观火,实属难得。”
“你的做法也的确符合这四个字,士兵只需要打仗,其他的事情交给庙堂,但庙堂也不可插手军队之事。”乾帝做了简短的评价后,又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次你却是立了大功,那江仙儿若是愿意听话,大可以继续做她的公主,若是不愿听话,大可揭穿她的身份,换个公主就是,”
苏羽忽然觉得,凡是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恐怕都是腹黑男,二皇子和江仙儿听过之后都感到颇为吃惊的计划,怎么这老皇帝一眼就给看穿了呢。
“臣为国家计,尽绵薄之力,不敢称功。”
“废话少说,有功就是有功,朕并非吝啬赏赐的人。”乾帝深深的看着苏羽,突然道:“不如朕就为这江仙儿免去戴罪之身,赏赐给你如何?”
苏羽猛然抬头,面露惊愕。
可乾帝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朕乏了,你且下去吧,此前答应你的千户侯与西山,朕也会在圣旨中一并提及。”
这一句话,就断绝了苏羽所有反驳的念头。
他只好无奈苦笑,作揖告辞,只不过刚走出乾清宫的书房,身后就再度传来乾帝大笑的声音,苏羽心说,这声音用声震瓦砾都不为过,哪里有半点乏了的样子?
又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陛下当真是目光如炬,有个如此精明的皇帝,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