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与深不见底的不屑。
“京师里头,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只知道搂着小娘子花天酒地的软骨头!”
“为了自己能继续苟延残喘,为了跟金人说什么狗屁议和!”
“竟然就把周大将军那样撑着国家脊梁的柱石,给轻飘飘地卖了!”
“你说,这事儿,它可笑不可笑?!”
张大年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想起那位忠勇无双,却落得那般凄凉下场的大将军,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之气直冲胸口,眼眶瞬间就红了。
方寒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
“你们再仔细想想,金人,那是一群什么货色?”
“一群永远喂不熟的豺狼!”
“他们骨子里就流着抢掠的血,靠杀咱们的人,占咱们的地过活!现在跑来说要议和,这种鬼话,你们自己信吗?”
“燕云十六州!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地盘!至今还被那些金狗死死攥在手里呢!”
“你们知道那里的汉人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连猪狗都不如啊!”
“那些坐在京城里,穿着绫罗绸缎的大老爷们,他们在乎过吗?他们才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乌纱帽,只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们只会割地!只会赔款!只会搜刮咱们老百姓的血汗,只会把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双手奉送给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方寒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扫过张大年和张小年那已然惨白如纸的脸。
“咱们这方家庄,离金人的地界,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里地!”
“这距离,快马加鞭,几天就到!”
“一旦金狗再次撕毁什么狗屁和议,大举南下,你觉得,咱们会是什么下场?”
“指望那些脑满肠肥的官老爷派兵来救咱们吗?”
“别他娘的做梦了!”
“咱们,就是第一批扔出去喂狼的羔羊!是那些官老爷用来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自己逃命的弃子!”
“到时候,没人会替咱们说一句话!”
“没人会为咱们流一滴眼泪!”
“咱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粮食,咱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园,咱们的婆娘,咱们的娃子,咱们这条贱命,都会变成那些狗官讨好金人的贡品!”
工坊内,只剩下水力锻锤依旧不知疲倦地轰鸣着,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
与之交织的,是张大年父子二人,越来越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方寒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层层剥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将最残酷,最让人绝望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在了他们面前,不容逃避。
他缓缓走到张大年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气息。
他直视着那双浑浊老眼中,残存的恐惧,以及恐惧深处开始悄然滋生的动摇,声音低沉。
“所以,张师傅,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条路,你们继续抱着那可笑的规矩不放,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管,就老老实实地缩在这山沟里,等着。”
“等着哪一天,金人的屠刀,或者朝廷砍头的铡刀,落在咱们所有人的脖子上。”
“另一条路……”
方寒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侵略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拿起你们手里的锤子!用你们这一身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本事,跟我一起干!”
“打造出这世上最锋利的刀!锻造出这世上最坚固的甲!”
“咱们不求什么狗屁的荣华富贵!也不想做什么改朝换代的春秋大梦!”
“咱们只求,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里,用自己的手,杀出一条活路来!”
“让咱们自己,让咱们的家人,能堂堂正正地站着!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你们,选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