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街的银杏开始泛黄时,温予安在琴行阁楼现了一个檀木匣。
泛潮的松香气息中,她跪坐在积灰的地板上,看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匣面烫金花纹上切出细碎的光斑。
铜锁早已锈死,但匣角有道不起眼的划痕,十二岁那年,她曾用琴弓尾钉撬开过这里。
"吱呀——"
褪色的天鹅绒衬布里,褪色信笺如枯叶般散落。
最上方是张泛黄的挂号信回执,邮戳日期停在二十年前苏老师确诊帕金森的那天。
温予安颤抖着展开信纸,德文花体字间夹着干枯的薰衣草。
「亲爱的予安: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忘记怎么握笔。但请记住,音乐从不会真正消失,就像你七岁时在琴弦上落下的眼泪」
泪珠砸在信纸上,洇开一片模糊的蓝。
阁楼突然传来脚步声,赵启平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木阶,手里提着印有第六医院标志的药袋。
"护士说你请假了。"他蹲下身,指腹擦过她潮湿的眼角,"苏老师今早清醒了半小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牛皮纸袋里滑出一卷老式录音带,标签上用红笔潦草地写着《c小调随想曲·修订版》。
温予安猛地抓住他手腕:"现在能去看她吗?"
赵启平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路上说。"
疗养院的爬山虎已经红透。苏老师坐在轮椅上,膝头摊着本空白五线谱,枯枝般的手指正对着空气画弧线。
温予安刚要上前,赵启平轻轻摇头:"她在练指挥。"
"小安?"老人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睛亮起来,"第三乐章的双音连奏练好了吗?"
温予安哽住呼吸。赵启平从衣袋掏出钢笔,在病历本背面画了段五线谱:"您看这样改可以吗?"
苏老师歪头端详片刻,忽然哼出轻快的旋律。
温予安捂住嘴,那是她十四岁赌气改写的变奏,曾被老师斥为"离经叛道"。
"天才的创意。"老人孩子气地拍手,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但要小心降b调的陷阱"
赵启平悄悄退到走廊,将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暮色渐沉时,他看见温予安推着轮椅从枫树下走过,苏老师白间别着新摘的桂花,笑声像碎玉洒满庭院。
"你怎么知道那个变奏?"回程车上,温予安摩挲着录音带。
"这三个月的周末都在疗养院。"赵启平转动方向盘,"苏老师清醒时会讲很多故事,比如某个倔丫头把松香磨成心形,结果卡在琴码里。"
温予安耳尖泛红:"她还说这个"
车载音响突然飘出沙沙声。赵启平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陈旧的小提琴声淌满车厢。温予安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