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南苏府中,礼数甚严,后院的水井,专供苏麟使用,而管家与一众下人平日里用水皆取于前庭。而苏澈曾由于体弱,其每日吃穿用度皆由专人于城外各地运来。
五毒乱心散,对于苏麟这等有着纯阳之体的高手而言,不过是加重伤势,却难以致命。而对于其余人来讲,却是穿肠剧毒。平日中碍于礼数,苏澈并不曾与苏麟共用餐器茶具。然那日于后院演武之时,一时间口渴得紧,顾不得许多,抓起苏麟的茶杯一饮而尽,谁料就此毒发身亡,一命归西。而这堕狱邪佛无色无味,入体半个时辰后则挥发殆尽,难以察觉,苏麟也因此受了十余年的毒害。而那后院水井,正是褔伯投毒之处。
往后的三日,苏澈闭门不出,只是暗自调理,并炼制七星龙涎。麟心木神像与剩下的半张书桌恰好足够再炼制出两份七星龙涎,再无更多。且不提这麟心木极难寻得,便是其他几样也皆是世间难得的佳品。
这日,苏澈正从房中走出,便见阿丁急急忙忙地向府中跑去。苏澈见状连忙叫住。
“少爷,找小的有何吩咐?”
褔伯死后,苏麟便将阿丁提拔到管家之位。此人做事麻利,头脑机灵,又是凌阳本地人士,知根知底。便是原来褔伯在时,也多让阿丁去跑些事情。
苏澈笑道“听闻你新任府上管家一职,按理来说但有事情只管吩咐下面去办便是。似这般慌张失态却不似个管家。”
阿丁叹气道“少爷莫要再磕碜我了,这才当上管家,便遇到件棘手的事情。”
苏澈眉尖轻挑“何事为难?”
阿丁只得将手中的一份官府公文展开,递给苏锦诚。
“兹孤云郡凌阳县,自离天平魔以来,体恤下民,五谷丰登,万民皆悦,虽无经天纬地之功,却也有护城爱民之劳。然今神王归天日久,妖氛复兴,近日城南凌水之畔,眠林之中,有妖禽出没伤人。农人商旅,已伤十人有余。虽光天化日,无人敢过。现有城南苏府,颇有家业,名为商贾,却受圣上累代恩泽。现令城南苏府三日之内擒拿妖兽,逾期杖责,不得有误。凌阳县衙于顺天二十二年十二月三日。”
苏澈看后,一时不知所言。虽说心中清楚所谓累受恩泽不过是予征召调遣之于名义,但见自己的尊称大书于这公文之上,不免心中仍有几分反感。
“父母有事,当子女代劳。更何况父亲多年来有伤在身,功力低微,如何能降得此妖?阿丁兄弟你也勿恼,本少亲走一遭,且先看看是何方妖物作祟。”
阿丁面有忧虑之色。
“少爷,我听说那妖物厉害得紧,几个下辰位五重的衙役都拿它不下,甚至连照面都没打过。每次入林时只是一股妖风吹过,之后便飞沙走石,常人难以立足。少爷此去,当多带些人手。”
苏澈摇摇头,笑道“如你所说,下辰位五重的衙役都不能见其真容,就我们府上这些家丁去了同样是白搭。放心吧,本少现有下辰位九重的修为,亦修有几门轻身功夫,若是实在不敌,倒也能够脱身。”
阿丁思忖再三,只好答应。
“唉,是小人无能,帮不上少爷的忙。只可惜苏云少爷现在武阁之中,要派人传信去一来一回只怕三日之期已过大半。”
苏澈笑道“兄长自有要事上心,哪里有什么事都麻烦他的道理。你们几人谨守家中,我速去速回便是。”
苏澈说完,将身一纵,雁行功转动,凌空几步便踩在瓦片之上。又将足尖一点,身形便轻飘飘地向远处去了。此般身法,直看的阿丁连连称奇,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出了南苏府,苏澈的面色立马冷了下来。凌阳县地狭人稠,周遭又无名山大川等灵秀之地,哪里会招得妖兽前来?况据阿丁所说,那妖兽隐于林中,善于隐匿,又善司风,此妖从何而来,其身为何,苏澈心中已是明了。
极尽轻身之术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从苏府来到凌水之畔。虽是此时已将入冬,然凌水北岸一片丛林,仍郁郁葱葱,又因其伏于水畔,形似卧龙而眠,故曰眠林。
苏澈步入其中,但见愁云惨淡,怪雾纷纷。愁云惨淡,林中幽径少行人。怪雾纷纷,枝头溪畔无鸟兽。黑云四聚,层层如隐魔万千。树林阴翳,重重似伏妖百万。正是那光天白日不到处,阴邪鬼怪多藏身。
正行间,忽闻一声厉啸,苏澈急掣剑在手,回身架去,却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定睛看时,却见那妖魔怎生模样
周身毛羽似天青,两翼一点墨染凝。
穷山恶水皆啸聚,万里长天任它行。
这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梓青。却说那梓青既已得龙涎之宝,开得灵智,除仍患天缺外一与常人无异,却又如何这般发癫作狂,占林为妖?原来那神兽玄翎性子最是残暴凶戾,凡其血脉,皆为其戾气所染。再者梓青虽得七星龙涎这般造化之物,却为时尚短,灵智本就不甚稳定,又修得《神视》之法,甚是耗费心力。再得此法遍观这凌阳浮世,多见阴暗不平之事,以此沾染人间戾气。此三者作用下,竟使得心神一时失守,走火入魔,仅凭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飞离城中,使得不在闹市之中行凶伤人。
苏澈长叹一声,终是低估了玄翎血脉之凶暴,亦低估了尘世之于世外之灵之污浊,竟使得梓青性起行凶伤人,确是他这个当主人的失算。
梓青此刻已是六亲不认,见一击不就,抽身而退,盘旋一圈又俯冲而下。苏澈一时不及防备,左臂被撕扯下一大块血肉。
疼痛令苏澈警醒几分,暗道不可大意,却仍是有些投鼠忌器。只是不知梓青狂化后理智仍余几分,只得想法将其困住片刻,再想方法令其重回清明。
电光火石间,梓青又一次俯冲而下,苏澈不及思索,将凌霄晃了晃,竟从中又生出七个苏澈来,皆手持云霄紫剑,各占一方,围攻梓青。梓青虽是陷入癫狂,然妖兽自我保护的本能还在,面对那凌厉剑光下意识后退,正好被那七道身影困于其中。
此式名为真武剑阵,为太乙教创教真人所创,一身化七,七身皆虚却又皆如实质,若说一招制敌或许不如其余高深剑招,但用于缠斗困敌却是上上之选。其人曾以此式以一己之力灭匪八百余人,从三名同境界的高手的追杀中逃出生天,最后证道成神,为北方真武大帝,其成神之年代较离天的年代还要早上许多,便是东方初晨在其面前也需称一声晚辈。
梓青虽困于阵中,却仍左冲右突。那七道身影在冲击之下一时模糊起来,险些溃散。苏澈此时毕竟没有真武大帝那般修为,这融合了高深道法的剑招用起来也确实不如离天九式那般顺手。苏澈不敢大意,顾不得止血,将腰间竹笛横在口中,清奏一曲,正是《禳魂》。
笛音悠扬,穿彻千里不绝,梓青于那剑阵之中渐渐没了动静。见此情形,苏澈略松一口气,略一挥手七道身影尽皆消散,化为凌霄跌落在地。
苏澈并指为刀,迅速在左臂伤处连点几下,封住穴脉,将流血止住,又扯下袖子撕成布条简单包扎一番。可即便如此,梓青利爪之上所带气劲仍在体内左冲右突,化为一股玄风内劲不断破坏着苏澈的经脉。
而苏澈此时却暂时没有工夫去处理那股气劲,但见他将指尖沾了血,再梓青周围画下几个符文,又逼出一滴精血点在梓青额间。盘膝而坐,双手捻诀,祝曰
玄天列阵,斗转星移。三尺梧桐,有凤来仪。于此为祝,令坎离之气,巽震之形,乾坤之精,艮兑之凝,凡所诸象,来导吾前。命丹穴化生,碧雷流响,奇彩五色,神仪六象。曰诸法无我,诸行无常。诸生无别,诸类无象。今,精血为引,菩提为丹,使其脱离形骸,无受所锢。诸天之内,皆行万般自在,众鬼无令,诸神无从。
苏澈祝毕,但见血色符文皆亮起金光,将梓青笼罩在内。一颗青绿色菩提子自苏澈眉心现出,射入阵中,定于上空,化一道光茧,将梓青笼罩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