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们少时成婚因为出身与立场互相猜疑防备。
&esp;&esp;这不是卫瑾瑜第一次躺在谢琅怀里但这是卫瑾瑜第一次如此轻松,毫无负担地躺在谢琅怀里。
&esp;&esp;没有猜疑没有防备。
&esp;&esp;他也不必再耗费心神,去筹谋报仇的事,去筹谋自己的前程,谢琅的前程。
&esp;&esp;这一刻,卫瑾瑜觉得连上京城的清风与流云都变得格外好看了些。
&esp;&esp;在他的生命里,并非没有这样美好的时刻。
&esp;&esp;那是在金陵,父母俱在,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每日只需要读书写字的孩童时。
&esp;&esp;但那样的时光太短,太久远了。
&esp;&esp;他破碎了太久。
&esp;&esp;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太久。
&esp;&esp;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去走出八年那年,那个电闪雷鸣,母亲离开的雨夜。
&esp;&esp;之后又花费了很多时间,去走出登闻鼓下染满鲜血的宫道、走出十二岁卫府乌衣台下的刑罚与羞辱。
&esp;&esp;他看似坦坦荡荡站在了朝堂里,但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未走出过。就像他清楚的知道,即使坐在国子监的学堂里,他也和那些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学子不同。
&esp;&esp;旁人往上爬,是为了走向光明灿烂。
&esp;&esp;他往上爬,是为了走向终结,毁灭。
&esp;&esp;他活着只为了报仇。
&esp;&esp;报完仇,他的生命也不再有意义。
&esp;&esp;为了今日这一刻,他筹谋了太久。
&esp;&esp;几乎耗尽了所有心血,心神。
&esp;&esp;他真的很累。
&esp;&esp;但他愿意为了谢琅多停留片刻。
&esp;&esp;八岁以前的美好记忆,经历了两世惨淡光阴,其实早就磨灭殆尽,只剩一段余响,一段回音,远不如一个谢琅真实。
&esp;&esp;他想在这个怀抱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睡过去。
&esp;&esp;卫瑾瑜道:“谢唯慎,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esp;&esp;——
&esp;&esp;“叛军围城了!叛军围城了!”
&esp;&esp;几乎同一时间,惊叫声和喧嚷声以城门为中心,迅速往城内蔓延而去。
&esp;&esp;站在宫门楼上的百官遽然变色。
&esp;&esp;显然,他们也后知后觉听到了那近在咫尺、闷雷一般引得地面震动的马蹄声。
&esp;&esp;“怎么回事?”
&esp;&esp;“叛军?哪里来的叛军?!”
&esp;&esp;众人四下张望之际,城门守将火烧火燎飞奔而来,带来准确消息:“是平西侯谢琅,带着麾下叛军把上京给围了!”
&esp;&esp;“谢琅?!”
&esp;&esp;“谢琅不是在西京么?怎么可能出现在上京!”
&esp;&esp;官员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esp;&esp;“还有,平南侯不是在前线平叛么!”
&esp;&esp;裴行简站在一边,亦长眉紧皱。
&esp;&esp;显然,前线发生了一些他意料不到的变动,以裴北辰的实力,就算不能彻底消灭所有叛军,也不可能让谢琅轻易打到上京。
&esp;&esp;然而事实胜于一切。
&esp;&esp;谢琅便是天将神兵一般,带着麾下数万兵马,出现在了上京城外。
&esp;&esp;本就混乱的上京城因为这个消息更加混乱。
&esp;&esp;最后是韩莳芳发话:“死守城门,先护陛下回宫,决不能让叛军入城。”
&esp;&esp;城墙外,早已习惯了算计筹谋,理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抛弃遗忘,卫瑾瑜到底还是道:“虽然我很高兴,但你不该回来上京的。”
&esp;&esp;谢琅没有说话。
&esp;&esp;他满面风尘,热汗淌流,垂目望着那张苍白秀雅的脸,脑中全是那道纤瘦身影如白鸟一般,自城墙上一跃而下的情景。
&esp;&esp;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迟来一步,将会面对何等惨烈的情形。
&esp;&esp;他更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人,他余生将会怎样度过。
&esp;&esp;所幸,上一世,他没能没抓住他。
&esp;&esp;这一世,他抓住了。
&esp;&esp;“我只恨,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