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丝丝缕缕,萦绕于金殿梁柱之间,映照着殿内金碧辉煌,却驱不散满室凝重肃穆。
谢淮钦与张渌并肩而入,甫一踏进,便垂敛目,周身尽显诚惶诚恐之态。
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威严之地。
宋眠高坐龙椅,眉眼间隐有沉郁之色,目光锐利地扫过阶下二人,声如洪钟,缓缓开口:
“今赵宏文案,朝野为之震动,市井街巷间,百姓议论纷纷。”
“你二人身负重任,且道往后律法该如何修订?”
张渌闻言,忙撩袍跪地,行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尽显臣子的敬畏。
起身之后,他拱手作揖,身子微微前倾,恭谨说道:“圣上贤明,单论那女子杀人碎尸之举,手段着实狠辣。”
“然究其根由,却也不乏隐情,那赵宏文,身为富商,却倚仗钱财肆意妄为,公然玷污良家妇女,其行径令人指。”
“只缘律法存隙,竟不能将其绳之以法,致使无辜女子含冤而死,无处可诉,实乃律法之殇、社稷之痛啊!”
宋眠微微颔,神色莫测,转而将目光投向谢淮钦,问道:“谢爱卿,你久居大理寺,经手无数刑案,又有何见解?”
谢淮钦忙趋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圣上,张大人所言极是,律法者,本为保万民之安,护天下之公而设,如今却被奸佞钻了空子。”
“就如赵宏文这等恶徒,逍遥法外,反倒逼得受害者无奈之下以暴制暴。”
“长此以往,律法威严何在?百姓又怎会信赖朝廷?若无公正之法,何来太平盛世?”
张渌紧接着补充道:“圣上,依臣之见,当下最要紧的,是细化律法条文,明确商贾富户犯罪的惩处细则,绝不能让金钱成为逃脱罪责的手段。”
谢淮钦点头赞同,又进谏道:“圣上,还需完善冤案申诉流程,许多百姓,即便知道律法有失公允,却因为申诉无门,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冤屈。”
应当拓宽申诉渠道,让百姓的声音能够上达天听,使每一个案件都能得到公正的审判。”
宋眠靠在椅背之上,手指轻轻叩击扶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唯有烛火的噼啪声隐隐传来。
谢淮钦又上前半步补充道:“圣上,不单是富商这类有钱之人,权贵阶层也需完善律法约束,真正做到与庶民同罪。”
“如此,方能彰显律法之公正无私,重塑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渌微微一愣,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苦。
他眼角余光迅扫向龙椅之上的宋眠,只见皇帝神色一滞,瞬间沉了几分。
张渌心里直慌,在心底埋怨谢淮钦太过莽撞,权贵之事向来敏感,稍有不慎,便会触怒龙颜,搅乱朝堂局势。
宋眠靠在龙椅上,良久,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怒:
“谢爱卿此言,倒是一副为国为民的赤诚模样。”
“权贵牵涉诸多朝堂势力,盘根错节,牵一而动全身,此举恐引起朝廷动荡,可有想过后果?”
谢淮钦扑通一声跪地,额头触地,声音却依旧坚定:“圣上,臣深知此举艰难,也明白其中利害。”
“但如今律法之弊,已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权贵犯罪若不能与庶民同罪,律法便如空中楼阁,看似威严,实则毫无根基。”
“百姓眼中,只看到权贵肆意妄为却能逍遥法外,长此以往,民心尽失,朝廷根基何存?”
“臣愿以性命担保,只要改革循序渐进、谋划周全,必能平稳推行,还天下一个公正清明。”
张渌见状,也赶忙跪地,劝说道:“圣上,谢少卿所言虽激进,却也不无道理。”
“律法改革乃大势所趋,关乎社稷兴衰。”
“若能妥善布局,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化解其中矛盾,还望陛下三思。”
“起来吧。”宋眠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此事容朕再想想,半月后,将律法改革细则呈上来,其中关于权贵惩处的部分,务必谨慎斟酌,不可操之过急。”
“臣遵旨。”谢淮钦和张渌叩谢起身,缓缓退出御书房。
踏出殿门,张渌一把拉住谢淮钦,神色焦急:
“谢大人,你方才真是太莽撞了!权贵之事,岂是能轻易提及的?稍有不慎,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谢淮钦苦笑着摇头:“张大人,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但身为大理寺少卿,目睹世间诸多不公,若再缄口不言,我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顾离一案只是冰山一角,律法若不彻底革新,还会有无数个顾离含冤而死。”
张渌长叹一声:“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前路艰难,咱们得从长计议。”
“这半月时间,可得好好琢磨如何在不激怒权贵的前提下,推进改革。”
谢淮钦回到郡主府,神色略显疲惫。
郑吣意见他归来,忙迎上前去,关切问道:“谢郎,今日在宫中商议律法改革之事,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