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活腻了不成?"
姜沛拇指抵住刀镡,寒刃出鞘三寸。
廊下灯笼被刀光映得忽明忽暗,在他狰狞的面庞上投下血色光影。老驿丞枯槁的脖颈近在咫尺,青色血脉在褶皱的皮肤下突突跳动。
林兴鹏横跨半步隔开二人,皂靴碾着廊柱投下的阴影:"三十载驿丞,换旁人早该得块"勤勉任事"的匾额。偏你当出这副孤拐脾性,当这玉泉县是你家私产么?"
檐角铜铃骤响,北风裹着细雪灌入回廊。
老驿丞浑浊的眼珠在松弛的眼皮下转了两转,忽然扯动嘴角:"玉泉县的水,能淹死蛟龙。"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李九霄心口,"你这细皮嫩肉的贵公子,经得住几口浊浪?"
"放肆!"姜沛的刀锋已贴上老人颈侧,却见李九霄广袖轻扬。
青铜兽面香炉腾起一线青烟,将悬在半空的刀刃生生定住。
随即李九霄对老驿丞笑道:“我来玉泉县,就是抱着粉身碎骨的誓言而来,若不能平叛我绝不会离开玉泉县的。”
老驿丞佝偻的脊背陡然绷直。
檐下冰棱坠地脆响中,他倒退三步撞上朱漆廊柱,喉间挤出串夜枭般的怪笑:"好!好个不知死的雏儿!"
褪色的皂靴碾碎满地月华,转眼没入西厢房浓稠的黑暗。
要不是李九霄阻拦,姜沛早就追上去了:“这老东西嘴里没句吉利话,我看他肯定是流寇的人,至少是个知情人!”
“不错,他肯定知情,否则不会出言威吓。”李九霄颔首。
林兴鹏闻言急了,“那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直接用刀撬开他的嘴!”
李九霄却并不着急,并且还让二人不要打草惊蛇,先观望玉泉县会发生什么事情再做下一步打算。
二人不再坚持。
到了深夜,申屠建业回到玉泉驿,把追踪时的发现告诉李九霄。
“他跟玉泉县的富商见了面?那个富商是谁?”李九霄追问,申屠建业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了,我听不清对方的称呼。”
林兴鹏忽然开口:“可是苗少风?”
“对对对!我当时就听见一个苗字,应该就是苗少风,你认识?”申屠建业应道。
李九霄也看向林兴鹏。
林兴鹏娓娓道来,这苗少风乃玉泉县巨富,而且还是玉泉县最大的米商,在玉泉县风生水起了二十多年,迎来送走了好几任玉泉县令。
按照林兴鹏的说法,苗少风跟每一任县令关系都不错,在这个时间节点见面倒没什么问题。
李九霄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派了几名王府禁卫分别监视赵德全与苗少风,申屠建业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李九霄太疑神疑鬼,这玉泉县分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完全没有半分波涛怒吼的迹象。
“大家都回房歇息吧,有什么情况我会让人通知各位。”李九霄开口。
夜深人静,北风骤起。
李九霄才躺下没多久,就听见窗户被寒风肆虐发出的吱吱吖吖。
回想进入玉泉县城的经历,李九霄足以断定玉泉县城肯定出大问题了,一个是贼眉鼠眼的县令赵德全,一个是行事神神秘秘的老驿丞。
这二人与流寇又有何种关联?
思绪逐渐飘远,李九霄进入梦乡之中,没多久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公子,玉泉驿走水了!快跟我走!”姜沛领着几名王府亲兵来到李九霄房间,二话不说扛起李九霄就往外跑。
李九霄醒来,窗外火光满天!
就连冬夜里的寒冷都被这火舌驱散了些许。
姜沛嘴里骂个不停,“肯定是老驿丞这狗东西纵火,想把公子烧死在玉泉驿之中,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敢追查流寇造反!”
李九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让姜沛把他放下来,姜沛说什么都不肯。
“公子,小人就是死也会把您带出去的!否则我如何对得起老王爷?”姜沛平日里嘻嘻哈哈,一遇到棘手麻烦丝毫不耽误。
在李九霄强烈要求下,姜沛才不得不把他放下来。
火势不断蔓延,一楼几乎已经化为火海,李九霄等人所身处的二楼岌岌可危。
要知道这些建筑都是木质结构,不出一刻钟就会被烧成灰烬,李九霄等人也会被烧成焦炭!
“去,取几张被子过来,然后再用水打湿被子。”李九霄吩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每个房间里应该都备有一盆水。
只要能把被子打湿,存活的概率大大提升。
身处火场之中最需要担心的不是火势,而是火场之中弥漫着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