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肉是这个滋味啊。
“反了!都反了!”
刘公公咬着牙狠狠踏在一支箭上,碾碎的烤馍裂开满地。
王狗子眼眸猩红,几乎要再攥紧刚刚抛却的刀枪,这狗娘养的阉人,今早还在县衙后堂喝鸡汤!
少年周大刚才没抢到吃的,眼前到嘴的馍片被碾碎,甚至刘公公还将火把引来点燃,立刻扑向那团即将点燃的篝火,却被刀鞘砸中额角。
焦糊味混上了周大额头的血味。
王狗子在怀里藏着半截猪耳,眼眸阴冷。
转头的时候,张把总把烧焦的肉块塞进嘴里,满嘴黑灰地冲刘公公笑。
马铁牛没说话,只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个阉人。
赵小四眼下正抱着火把,狰狞咀嚼一片马肉,眼睛森冷,盯着刘公公。
城墙下的民谣就是这时飘起来的。
红袍军一群糙汉子的声音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走调,但声音格外洪亮清晰。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
王狗子的眼泪突然涌出来,连带着嘴里的肉都忘了嚼。
莫名的悲哀像潮水一样用来,几乎将这个糙汉子溺死。
他想起保定老家的妹妹,出阁那天穿着褪色的袄子,那是东拼西凑的,里面全都是补丁,鬓角别着朵茉莉。
“狗子哥!”
背后马铁牛哑着嗓子,声音发抖。
“是茉莉花!是咱保定的茉莉花!”
刘公公看着这群杀才一边像狗一样抢着敌军送来的吃食,一边放了刀枪,听着曲,几乎要气疯了!
随手从身边亲兵手里夺过鞭子,抽在石砖上啪啪响。
“不准听,不准听,都给咱站好了!”
“谁要再听,再吃,那是要吃军法的!”
可满城墙的呜咽声压不住了。
王狗子捂着脸,七尺的汉子哭的呜呜的,像个孩子。
掌心里混着血、泪和猪油。
听到刘公公开口,狰狞低声咒骂着。
“狗娘养的阉人,早晚有一日宰了你!”
弹奏的曲子不只一首,红袍军的牛皮鼓换成了铜锣打着调子。
陈铁唳望着城头此起彼伏的乱影,接过亲兵递来的酸菜汤。
汤里沉着片薄如蝉翼的猪肝。
清晨往巨鹿城里射了三千斤吃食,倒把自家肉食耗去不少。
“总长。”夜不收捧着舆图欲言又止,终于咬牙。
“咱应该在食物里放毒的,至不济,也该趁此攻城。”
“放屁!”
“红袍军岂能这样下作!”
陈铁唳怒斥,他何尝不知此刻攻城事半功倍?
可城头飘来的哭声里,分明混着那些红袍军将士们熟悉的乡音。
保定府的茉莉,大同的杏花,这些被朝廷逼着厮杀的汉子,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不是心软的人,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他在等待这座城和之后一座座城彻底崩溃。
少死一些人,这时代太烂了,多活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