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李祁见苏慕嘉盯着自己的脚看,出声道,“只是沾湿了些,不碍事。”
“去厢房里换一双吧。”苏慕嘉说。
李祁似乎是没想到,问,“你在这里备有多余的鞋袜?”
“嗯。”苏慕嘉朝人走过去,将人横抱了起来,李祁下意识的揽住了苏慕嘉的脖子,然后听见苏慕嘉说,“陛下上次来这里也弄脏了鞋子,还记得吗?”
听人这么一说,李祁就想了起来,于是笑了笑,道,“好生贤惠。”
苏慕嘉:“毕竟觊觎陛下的人那么多,我若再不贤惠些,怕陛下过不了多久便该把我忘了。”
苏慕嘉能说这话也算是有缘由,起因是朝堂上的那些人眼见着陛下立后纳妃是没指望了,便又在其他地方动起了歪心思,开始将一些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子往李祁面前送。看李祁不为所动,其中有些人还专门去搜罗了些和苏慕嘉容貌相似的。
两人说话间,苏慕嘉已经走到了厢房门口,他抬脚踢开了虚掩的门,大步走进去把李祁放在了藤椅里。自己则在李祁面前半蹲了下来,抓着后者的脚腕为人脱去了湿透的鞋袜。
李祁垂眼看着苏慕嘉熟练至极的动作,忽然想起了成安王叛乱的那个晚上,对方也是这样一点点为自己褪掉脏了的鞋袜。
那时的苏慕嘉是危险而绮丽的,整个人更像是一把虽然好看,却亮的让人心悸的刀子。他不可避免的被人诱惑吸引,又放任自己沉溺在对方无微不至的细致温柔里。再到后来一恍经年过去,这个人一点点像是血肉一般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李祁似乎是在应苏慕嘉前面那句话,又似乎只是在感慨,他说,“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苏慕嘉了。”
苏慕嘉刚给人换好鞋袜,起身去一旁的盆里净了手,闻言肉眼可见的扬起了唇角。擦完手再回头时却又将笑意忍了回去,“陛下就只说这些好听的话敷衍我。”
“怎么才算是不敷衍?”
“陛下觉得呢?”
苏慕嘉眼里的东西太赤裸,李祁看了一会儿,然后从藤椅里站起身朝人走了过去。
李祁亲上去的时候,苏慕嘉没有动作。他半靠在后面的墙上,就那样垂眸看着面前的李祁。看着李祁生疏的磨着唇肉,再试探的探出舌尖。可这些都因为没有得到另一方的回应而显得有些徒劳。
于是李祁便慢慢停了下来,不再执着于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被浸湿的唇瓣转而轻轻的碰过苏慕嘉的侧颈,喉结,下巴,最后才落在嘴唇上。像是一片羽毛般在苏慕嘉的心尖上轻轻扫了一下。
他被勾的心痒,终于不再戏弄人了,伸手箍住了李祁的后腰。
“不要让别人碰你,一下都不行。”李祁往后退了两步,抵在了身后的书案边缘。苏慕嘉欺身上去,几乎是禁锢般的将人困在了书案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以完全占有的姿态,然后低头将人吻住。
“说话。”苏慕嘉修长的手指插进了李祁发丝间隙中,轻轻扯住发根,李祁被迫的仰起了头,露出了白皙脆弱的脖颈,苏慕嘉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了上面。他催促道,“我想听你亲口答应我。”
“嗯。”李祁呻吟似的哼了一声,他闭着眼,薄薄的眼皮微微抖颤着,再开口的时候有些气息不稳,他说,“我是你一个人的。”
李祁其实从来都不爱说肉麻的话,但苏慕嘉似乎十分爱听,所以他有时会顺着对方的心思,他喜欢纵容对方在自己面前显露出略显稚气的一面。
苏慕嘉明显是被这句话极大的取悦到了,一时间眼神都亮了起来,笑着咬上了李祁的嘴唇,“你今天好乖啊。”
两人亲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响起了有人叩门的声音。
“夫子。”
听到是苏慕嘉的学生,李祁立刻伸手去推面前的苏慕嘉。
可苏慕嘉只转眸看了一眼,没理,反而按着李祁的后颈,越吻越深起来。李祁本就有些吃不消了,这会儿越急就越乱,呼吸彻底没了条理,眼尾都有些涨红了。
李祁挣扎起来,却被苏慕嘉抓住了双手,手腕交叠,绕到了身后被扣住。李祁因为病痛,这些年身子越发弱了,再加上苏慕嘉年岁增长,两人体力上已是相差甚远。
李祁知道苏慕嘉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恶劣的,自己每次的推拒只会得到对方变本加厉的对待。可要让他在对方的学生面前上演春宫戏,李祁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能徒劳的扭动着手腕。
在胡小坎推门进来的前一刻,苏慕嘉终于放开了李祁。后者倚靠在书案边,反手撑在上面,弯腰咳嗽着。
于是胡小坎便看到之前那位谪仙般的公子此刻衣襟凌乱,脸颊潮红,唇色潋滟,胸口一下又一下剧烈的起伏着。
可胡小坎到底年龄还太小,什么也没看懂。
“你怎么还没回家?”苏慕嘉随手倒了杯茶水,一边给李祁递了过去,一边问。语气里带了些被人打扰的不快。
不知道为什么,胡小坎觉得本就可怕的夫子,似乎变得更可怕了。
胡小坎在苏慕嘉面前怂的像个鹌鹑似的,走到人面前,磕磕绊绊的嗫诺道,“那个,早间从家走的时候,我娘跟我说,夫子今日若是得空,就让我请夫子一同回家吃饭。”
苏慕嘉是认识胡小坎的爹娘的,早些年的时候胡小坎的爹娘家里收养了好些没人要的孤儿,但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样一来,日子便过得越发难了。苏慕嘉当初去胡地的时候沿途拜了不少庙,觉得就算还愿了,于是出银子在城里偏僻些的地方买了处院子,专门收留那些孤儿。
不过苏慕嘉平常并不怎么管,都交给了胡小坎的爹娘去做,他每个月会给人一笔银子,自己只是偶尔会去看看。倒是小十三和小哑巴觉得有意思,时不时会留在那儿帮些忙。
苏慕嘉闻言没立刻回答,而是先回头去问李祁,“我在良庄买的那处院子,想去看看吗?”
李祁将那口茶水咽了下去,想了想,而后轻声“嗯”了一声。
苏慕嘉刚想让胡小坎先出去等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问道,“你今日是不是还有段文章没背。”
胡小坎,“……”
胡小坎心里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站在那处愣着做什么?”苏慕嘉用目光指了一下,道,“将案上的戒尺递给我,现在背与我听。”
胡小坎于是走过去,取过戒尺双手奉上,苏慕嘉伸手接过,白玉刻成的雕花坠子在空中晃着,竹影暗光细碎的在人身上流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些不可忤逆的严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日月盈——”胡小坎背着手站在那儿,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去看苏慕嘉的神情。
“日月盈昃。”就在这个时候,胡小坎听到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了起来,“昃,取日落西斜之意。”
胡小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像是珠子错乱的掉落在瓷盘里,却又多了种说不出的平和与沉静。
他愣了一瞬,然后偷瞄了一眼夫子,见人没说什么,才敢继续顺着背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冬——”
“秋收冬藏。”李祁再次温声道,“藏,就是收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