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他出院的日子。
顾屿桐没有让任何人来接,除了某个人。
算起来,已经有七天没见了。
到目前为止,顾屿桐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是不是和自己印象里的那样有钱。
当然了,顾屿桐在心底里很宽容地想:就算他现实里长得歪瓜裂枣,甚至穷得叮当响,自己也不会嫌弃他。
世界上简直不会再有比自己更善解人意的人了。
刚过早高峰,街边却还是很热闹。
不远处的摊贩们还在吆喝着,什么香甜的桂花糯米糕啦、什么Q弹的水晶虾饺啦、什么香喷喷的云吞面啦……袅袅热气从摊边蒸腾而起,烟火味十足。
昨晚有雪,今早街边扫雪的人很多。
顾屿桐哈了口气,热气像白雾一样地消散了。他搓搓被冻红的手,把脸埋在掌心里,又揉了揉快被冻僵的脸和鼻子,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正值隆冬,新雪初霁。
那轮红日是金橙色的,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融融热意从东边开始朝着他蔓延,先是笼住他眼前的那块雪地,然后笼住了他。
然后他抬起了头。
笑了笑。
“你来得好晚,我等你好久。”
意思是,来得有点晚,我好想你。
对方启唇,开门见山地打直球:“我也很想你。”
天地之间的所有都安静了下来,辟出这一块很小的地方,供两个为彼此跋涉了很久的人叙旧。
“我应该叫你什么来着,秦飏还是纪琛?你名字好多哦……”
男人身姿挺括,站在街道尽头,端着那副熟悉的笑看向他:“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
顾屿桐描摹着男人的五官轮廓,依旧眉眼英毅,不说话时,眼神冷隽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但那道视线在锁定顾屿桐后,又会难得地温和下来。
新雪压得枝桠弯折下来,咔嚓一声,眼见就要往顾屿桐的脑袋上砸下来。
男人一个箭步冲过去,不过还是来晚一步,扑簌簌的白雪洒了顾屿桐一身,落在他发间,有的甚至还掉进了他的脖子里,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顾屿桐顶着满头的雪花,被惹炸了毛:“都怪你非要在那里凹造型,现在好了,这可是我新换的衣服!”
纪琛沉默了几秒:“我以为是你想凹会儿造型,所以就先没有过来。”
顾屿桐作势要甩开他的胳膊,吼道:“纪琛!!!”
纪琛若有所思,眼神暧昧地看了眼他:“原来你喜欢强制。”
“别在这里偷换概念,你不就叫这个吗?”顾屿桐在纪琛怀里蛄蛹着,试图把衣物里的雪抖出来,“好冷,赶紧帮忙!”
纪琛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他,“回家我帮你。”
“回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我们的家。”
旭日东升。
暖和热都那么真切,仿佛是在提醒他们,这里是故事的终点,也是故事的新起点。
纪琛揽着他,两人并肩走在新雪初融的街道上。
背影被无限拉长,肩膀挨着肩膀,亲昵到连脑袋都要抵在一起。
“帮你请了两个月的假。”
“请两个月的假,这怎么可能?我可赔不起违约金。”
“小钱,给他们就是。”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合法吗?”
“你们老板的老板。”
“世界好小。”
阳光像碎金一样,贴在雪面上,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到红绿灯路口时,纪琛忽然停住了。
转而去牵顾屿桐的手。
两人不是没有牵过手,在那些各自怀揣着算计的日子,他们或真心或假意地和对方十指紧扣过。
顾屿桐很默契地偏头问他:“想说什么?”
纪琛又牵紧了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谈恋爱吧。”
认真地谈一次,没有算计和隐瞒,只用遵循想靠近对方的本能。
顾屿桐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露出一个很真切的笑:“好。”
纪琛被顾屿桐盯得眼神一热,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俯身吻住了他。唇舌交缠之际,顾屿桐发烫发昏的脑袋里掠过了纪琛含糊不清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