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冉留意到,周泽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像回到青春期时那样,陈沐冉想了想,低声说:“周泽,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周泽一愣,半晌不情不愿地道了声:“我没想做什么啊。”
陈沐冉语气严肃起来:“你发誓,不要去找罗家浩算账。”
周泽蹙眉:“……要是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陈沐冉说,“但你可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周泽蓦地嗤笑:“这时候又不把我当小孩子了?”
陈沐冉轻飘飘道:“本来就没有把你当小孩,但至于你想在我这里当‘小孩’还是当个‘大人’,就看你怎么选择、怎么做了。”
周泽默了片刻,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把我当大人看待。”
陈沐冉噗嗤一声,终于露出今晚第一声笑:“行。”
周泽骨头没问题,但因为头部有过撞击,他得留院观察,明天再照个片子。
小腿那道伤口比较深,缝了针,伤口没收好前不能乱动。
陈沐冉这才想起一事,问:“不对,那撞你的那个人跑哪里去了?”
周泽说:“哦,是个外卖小哥,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车子坏了好像。刚他跟我一起来过医院,垫了点钱,我也留了我手机号码给他,他说他会赔,但他得赶紧把车拿去修,不然明天没办法跑单。”
陈沐冉问:“你就不怕他跑了之后再也不回来吗?”
“跑了就跑了吧,我那时候实在没办法想那么多了,甚至还想跟外卖小哥借电话给你打过去。”
周泽的说法很直接,只不过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陈沐冉移开话题:“那用不用我替你联系高家?高晋?高淼?或者你姑姑?”
周泽说:“不要,跟他们说干嘛?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皮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但你自己一个人住,这几天生活怎么办?总要有人帮帮你吧?”
“这不是还有你吗?”周泽开玩笑,说完又觉得不妥,“我开玩笑的,要是有什么事我找朋友或我们店长就行。”
陈沐冉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行。”
周泽让陈沐冉先走,但陈沐冉坚持在医院陪他,让他抓紧时间休息。
她也疲了,找来张椅子坐在床头,倚着墙小憩。
但周泽睡不着,他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是陈沐冉那张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化的脸。
周泽看得入神。
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什么时候会到来,他今天被车撞到的那瞬间,心里想的全是他还没跟陈沐冉告白,要是就这么去了“卖咸鸭蛋指去世”,他真的会死不瞑目。
有一些话早被五花大绑沉在海里,周泽原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跟陈沐冉有交集,他只会躲在暗处看她谈恋爱,看她结婚,看她生子,哪曾想,现在陈沐冉却陪着他在医院度过漫长的夜。
陈沐冉睡觉时呼吸平缓,嘴巴微微张着,睫毛黑又长,明明是死亡角度的视角,但周泽觉得她跟在ktv里悠然自得唱着《leontree》的那个陈沐冉一样,亮着光。
周泽用很小的声音说:“陈沐冉,我刚刚确实是哭了,好丢脸,但我控制不住。刚听到你没事,我整个人都没力气,膝盖都是软的。”
他喘了口气,用更小的声音说:“陈沐冉,我喜欢你。”
刚说完这句,急诊那边又骚动起来,似是有哪个醉酒佬醉驾,不肯接受血液测试,一直跟民警吵架,声音又大又癫。
气氛被破坏,周泽心想自己也是脑子不清醒了,怎么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告白?还是偷偷摸摸的、趁陈沐冉睡觉他才敢诉说心声。
他叹了一声,翻了个身侧躺。
到底是累了,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他很快有了困意。
就在快睡着之前,他听到有人说“我知道了”。
周泽很想立刻就睁开眼,看是不是陈沐冉回应他,可他的眼皮实在太重了,睁不开,睡了过去。
肖屿是被电话震动喊醒的。
看到来电人是“阿仔”时,肖屿整个人弹坐起来,他都忘了跟着谭雅瑶去香港玩的肖家骏今天回广。
肖家骏说他已经和妈妈回到广州了,吃完午饭就回家,问肖屿是下来接还是他自己进小区。
肖屿摁着阵阵发疼的太阳穴,懊恼自己不该昨晚喝酒,跟肖家骏说快到了就告诉他,他下来接。
挂了电话,肖屿转过脸,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床,有些恍惚。
杨荏去哪了?
他昨晚睡前明明是揽着杨荏的啊,人呢?
浑身也是酸疼,肖屿坐床上思考了好久,缓过劲儿后下了床。
有点浑浊的空气、鞋柜旁的粉色拖鞋、客厅茶几上还没喝完的啤酒,垃圾桶里捏瘪的易拉罐,都在提醒他的记忆没出错,杨荏来过,他俩滚床单了。
其实昨晚肖屿就和杨荏约好了下班后见面,毕竟难得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后来出了陈沐冉这件事,两人还真在派出所见面了。
送了陈沐冉到医院后他们回家,到小区门口时,杨荏问肖屿家里有没有酒。
因为父亲的关系,肖屿一直不让自己碰酒,场合需求会偶尔喝一点,但他酒量特别差,一罐啤酒下去,他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
杨荏倒是越喝越精神,嘴上骂罗家浩不过瘾,还用上她毕生所学的骂人艺术,猛打了一篇小作文发到罗家浩微信上,之后把他拉黑删除。
想到陈沐冉遭遇的事杨荏又开始哭,边哭边说要不是时间真的太晚了,她还想上去天台“打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