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天负手而立,身后一片朦胧的晨曦穿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清冷如月白的光给他高大的身形裁剪出一抹锋利的轮廓。
背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可那紧绷如弦的下颌,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她刚刚涌起的冲动瞬间被瓦解。
忍不住退后一截,又一下子坐在了床边,这会儿是彻底安静了。
本就是母子,有些话根本不需明说。
他们心知肚明。
日头一点一点爬了上去,又是一个大晴天。
丹娘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刚洗漱换好衣服,正陪着玉姐儿一道用早饭,陈妈妈就满脸兴奋地迈着碎步进来,附在丹娘耳边快速嘀咕了几句。
“当真?”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千真万确,老奴瞧着她上了马车的,虽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也无可奈何,还是叫咱们侯爷给送走了。”
陈妈妈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快乐。
或许,除了丹娘之外,要说还有谁最期盼沈夫人离京的,唯有陈妈妈了。
“侯爷已经吩咐了,说是上书陛下告了假,要一路亲送太太,一直到路程过半呢,怕是这些日子都不在京里头,叫夫人您莫要牵挂,千万顾全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丹娘其实早就得了书信。
今日再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消息,还是觉得心头一松,说不出的充实甜蜜。
她小口小口抿着细粥,点点头:“我晓得了。”
原来,天光大亮那会子,沈寒天就送母亲出门了。
车队浩浩荡荡,光是箱笼就备了几十个,更不要说随行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了。
这阵仗,任谁瞧了不说一声大手笔。
沈寒天上书告假的折子也写得很诚恳。
旁人不知晓,但丹娘却心知肚明,府里的这些事,怕是那男人一点都没藏私
,明面上给了一封告假书,私底下还有另外一封书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有道是儿不言母过,但
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沈夫人都要害死他的妻儿了,他若是还只知道孝道,那也未免太过迂腐。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一不能打二不能骂,更不能宣扬得到处都是,只能用一个思乡心切,迫切归家做幌子。
沈寒天作为长子
,自然要护送母亲,明面上也说得过去。
事已至此,丹娘松了口气,又嘱咐道,“我如今还在坐月子,不宜挪动,在府里少不得要再待十天半个月的,这些时日你看好底下的人,莫要闹出什么故事来。”
陈妈妈晓得轻重,一一都应了。
又过了二十日,丹娘恢复得七七八八,一行人启程,从沈府搬离。
沈寒天来的书信也送到了她的手里。
再有五六日,他就能回来了。
丹娘精神大振,顿觉日子又有了盼头。
临别时,章氏有些惶恐不安地来寻她说话:“嫂子,你这一走……府里大小事务不就都要我与二嫂来拿主意了么?”
章氏从前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管家理事的一天。
上头有森严规矩的婆母,有更受倚重的二嫂,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
眼下,沈夫人一走,沈府的中馈就交到了她与王氏手里。
章氏又兴奋又忐忑,少不得生出几分小心翼翼来。
丹娘在府里,她与王氏有什么都可以来问一句,可丹娘要回自己家了,章氏顿觉六神无主,好像失了个主心骨一般。
丹娘微笑:“本来就该你们俩商量着拿主意呀。”
“可我……”章氏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