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制作享有?一个节目组的最高话语权,尽管她常常将权力下放给总导演,但这种时候,并没有?左菱提出?反对意见的空间。
两台车就这么打道回府,好似只是经?过展览会?门口,连一抹影也没留下。
回去后,虞宝意如常过问?下午的拍摄准备工作,也不再有?攥着手机发呆,仿佛想打给谁的走神动作。
她想过,告状而已。
后来觉得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是非要这段采访不可。
哪怕非要不可,她也只想通过自己?来解决,而不是依靠远在千里的那人。
下午,来到?艾德莱斯丝绸展览会?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整个节目组分成?了几个小组,各司其职,一波去做街头采访,一波跟随嘉宾,剩下的人分别负责采景、调度、推进脚本上的固定流程。
其实到?这种时候,虞宝意是最闲的,相反左菱满头大汗,几组人的进度得随时报告、了解,她还得顾着嘉宾这边的拍摄,保证不出?任何差错。
虞宝意随便找了家茶馆,坐在外头摊口处,要了杯热茶。
喀什是一座风沙感很重的城市。
哪怕在城市中看不见沙漠,可仿佛也能感受到?干燥的黄沙刮过面庞的粗糙。每个人的皮肤上都似附着着沙砾,但不会?显脏,反而有?种类似晌午日头的直接热烈的赤诚。
茶水也是,不顺滑不细腻,甚至不够香。
但就是解渴解乏。
虞宝意用掌根支着脸颊,目光没有?固定的焦点。
人潮中偶尔会?出?现一个扛着摄像机奔跑的工作人员,略显慌乱,但仍旧是拥挤混乱中的有?序。而视野经?常会?被日光晒得起了重影,每逢此时,她就会?轻揉两下。
揉完数不清的第几次,眼?神不由自主望向远方,却在路径中途被强行截下,有?明显的顿挫。
但虞宝意神色毫不意外,半阖着眼?,等来人一步步走近。
那一身板正的黑西装,在一众民族特色服饰中,分外格格不入,好像他走在了这座风沙旧城的未来之?中。
却不知要走多少步,才能赶上这个人的时代?。
虞宝意站起身,却不作对方希望看见的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表情和方才看路人并无区别,“uncle,如果你想稳我,应该系我去上门拜访。(如果你想找我,应该是我去上门拜访)”
“如果你真?想见我,早上我就会?见到?你。”
霍启裕不问?有?没有?人,直接于她对面落座,显然在暗处观察了一段时间。他从茶盘里翻过一只倒扣的茶杯,呈弧线倾落的茶水冒出?微薄的白气,他问?:“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
虞宝意也坐了回去,微低着头,很浅地翘了下唇角,“uncle非要截我胡的话,争取好像也没什么用。”
“你可以和那不孝子告状。”说到?这,霍启裕似乎因?为?不想看她而侧过了头,鬓边藏了几丝白,“至少那位老人会?多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
她不接这茬,举重若轻地回应:“都纾尊到这边陲小镇了,uncle,我看得懂局势。”
一个远在千里,霍邵澎当然可以伸远了手为她解决这个麻烦。
可奈何霍启裕人在这,近在咫尺,只要他想,就多的是不让她如愿的办法?。
所?以,何必?
“既然如此……”霍启裕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为?什么还和阿邵在一起,你不缺钱,所?以霍家不会?给你任何东西。”
“谁会?嫌钱多啊,uncle给我那封大利是,我开心了好久,还没来得及多谢uncle。”虞宝意不紧不慢,似他单刀直入的话语,未曾在她心上停留过片刻。
她确实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女人。
霍启裕见虞宝意的次数不多,可仅有?的几次,都让他审视她的目光一点点撕下遮罩的布面,一点点清晰,再一步步回到?正轨。
奇怪的是,那不是他所?控制的,而是每见一次这个女人,他都会?对她多出?新的看法?。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霍启裕不给她躲避的余地。
可虞宝意的目光自始至终不退不让,平静地问?起:“uncle,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特意来到?喀什,特意找到?阿丽米罕奶奶,是为?了看我如何应对你的考题,还是真?的想谈成?一桩生意?”
她不卑不亢反将一军,犹如一棵扎根已深的大树,哪怕是十号风球,也不会?让她动摇分寸的模样,让霍启裕恍惚了短瞬,好像从虞宝意身上见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可她和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互为?对方的影子。
因?为?这样的人就连影子,也只会?拥有?本人的灵魂与?内核。
他曾拼命想摧毁这种内核,让那人成?为?自己?庇荫下言听计从的傀儡,可面对虞宝意,相似的另一种内核,他出?奇地平静下来。
“生意的确要谈,可远不到?我亲自来一趟的地步。”
不过集团庞大业务经?过几道细分工序后微不足道的一条支线。
但霍启裕派了人,一路关注着虞宝意的动作和去向,得知在喀什这座城市兴许能产生一次交汇,他思虑了半刻钟,决定启程。
也的确是考题。可未曾预料到?,虞宝意连作答的机会?都放弃了,潇洒得不行。
哪怕当面对峙,哪怕等他走后极力向阿丽米罕争取,哪怕和霍邵澎告状,寻求援助,那个不孝子一定会?帮她……
但以上答案,没有?一个是他会?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