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没否认。
大爷目光多了几分揶揄,“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结婚没有?是准备送给你爱人?”
好半天,才等到一句回复:“没结婚,还在追。”
“最近在做什么,有兴趣跟我分享吗?”刘女士温和地问坐在对面的男人。
沈流云便将他近日的生活向刘女士简单讲述了一遍。
他每日晨起先下楼跑个步,跑完步后回房间吃完早餐,再背着画架下楼去找一处合眼的风景写生。偶尔会碰见上山捡树叶的诗人,得到对方友情赠送的一首即兴诗作。
等到午后日光正盛,他便躲回楼里,跟大爷学木雕。
太阳下山之前,青年会来四楼找他,叫他一起去给菜地浇水。
他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情绪也逐渐趋于稳定,身体里的那颗齿轮好似恢复了正常转动。
刘女士安静地倾听着,时不时在诊疗本上写几笔。
待到沈流云停止讲述,她才微笑着道:“听起来,你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沈流云的脸上浮现短暂的空白,像是疑惑,又像是单纯的迷茫。
“还记得,你第一天来做心理治疗的时候跟我说,你原本以为等待你的会是一间忏悔室。但你如今也发现了吧?每个人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忏悔。”刘女士温声细语,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清泉般自心间流过。
从心理治疗室走出来后,沈流云去找院方拿自己的手机。
原本只是想简单查看一下讯息,却意外地发现上次忘了退出的微信小号上收到两则来自闻星的消息。
[:周先生,我听朋友说这几日赫京刮大风,不知道你将家里的窗户关好了没有?窗户没关好的话,有些易碎品可能会受损。][:之前跟你说过,因为杂物间放不下了,我有个积木摆件就放在了客厅的架子上。那个积木现在还好吗?]沈流云想起来,在闻星出国前,他将闻星急着转租的房子给租了下来。
可在那之后,他自己的事层出不穷,那套房子也就只去过一回。
至于窗户是关着还是开着的,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了。
没思考多久,沈流云便做出了决定。
他向院方办理了临时出院手续,搭乘航班回了赫京。
落地已是深夜,风尘仆仆的他连家都没回,便径直打车去了那套出租屋。
出租屋所在的小区是老小区,走廊里的灯泡有些失灵,一闪一闪地照着明,害得沈流云摁错了两次密码,差点把智能锁弄得自动锁定。滴——门总算打开了,沈流云长舒一口气,往里走去。
由于不太熟悉房子的布局,他在黑暗中磕碰了好几下,快要走到沙发边上时,脚底好像踩到了个什么东西。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照亮了家中的一地狼籍。
窗户大敞着,那个原本位于架子上的积木摆件如闻星所担心的一样,摔了个七零八落。
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沈流云找到墙壁上的开关,将灯打开,而后把地上的积木如数捡起来。
有几块积木甚至滚到了沙发底下,他不得不趴在地上费力地用手去够,这才将那几块积木给弄了出来。
唯一幸运的是,积木都没有破损,只需重新拼好即可。
沈流云试图上网搜一下这款积木的拼装教程,奈何这款积木在网上能被搜到的信息并不多,搜来搜去也只找到拼好后的照片。
别无他法,沈流云对照着拼好的照片,一点一点开始拼积木。
中途拼错了好几次,只能拆掉又重来。等到他终于将积木还原时,天边已然大亮。
他小心翼翼地将拼好的积木摆回原来的架子上,而后拍了张照片给闻星发过去。
[省略号:窗户关好了,积木没什么事。][省略号:照片jpg]做完这些,沈流云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一丝倦意,略微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他疑惑地看去,发现沙发边上露出一点黄色。
这块地方是他方才所处角度的视觉盲区,因而没能注意到。
他只怕是积木的什么零件,赶紧把那东西拿出来。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他明显地愣住——那是一个明黄色的气球,向日葵的形状,花心印着笑脸。
“来到这里的人,与其说是为了忏悔,不如说是为了告解。人这一生,行差踏错是常有的事,怕的是将错误视为无法消解的罪孽长久背负。”刘女士的话依稀还在耳畔。
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信徒那样,走进告解亭,为自己犯下的过错羞愧,而后领受属于自己的那份宽恕。
气球上的笑脸映在他的眼底,是他以为他不曾拥有、已经错失的生日礼物。
手指缓缓收紧,他将那小小的气球捏在手心,犹如捏住一张迟来的赎罪券。
【作者有话说】
回一下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沈流云的追妻事业很快会取得较大进展
56·鸢尾花
柏林的冬天比赫京要冷上不少,闻星最近每日出门都会将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上了年纪的红鼻子教授都没他穿得多。
可即便是这样,闻星还是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有些受寒了,只好又恢复了去年冬天整日保温瓶不离身的状态,与依然喝着冰可乐的rs大相径庭。
闻星实打实地疑惑:“你们德国人到底怎么过冬的?”
rs耸耸肩:“通常情况下,会搬去南欧过冬。”
好吧,某种意义上的候鸟南迁,还真是朴实无华的过冬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