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处困境,沈流云却还笑得出来,一面轻松地说:“我记得你是南方人,是不是很少见到雪?”
闻星说是,沈流云就把车窗摇下来,让他听外面下雪的声音。
即便是大雪,落雪的声音也不大,更多的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仿佛有着掀翻房屋和汽车的可怖力量。
寂寂夜色中,唯有沈流云的眼眸被手机屏幕映出微弱的光亮。
闻星望着他,误以为跟他走到世界尽头。
那通莫名其妙的视频电话于是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天亮,救援队顺利赶到,闻星才放心挂断视频电话去睡觉。
后来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闻星都会感到沈流云很需要自己,也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现在想想,沈流云会在被困的雪夜需要他,会在画不出来画的时候需要他,其实也并不代表什么,顶多证明他运气好。
恰好节日祝福被看到,恰好能让沈流云获得灵感。
可一旦过了那个时刻,沈流云的需要也会变成不再需要,将他随手扔弃。
闻星认识到这一点后,在心底不断重复,不断强调,对自己进行残忍的脱敏练习。
效果不佳,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再次感到濒临窒息的苦痛。
他低下头,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喉咙发闷。
他躺好,缩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想象成有壳的软体动物,遇到危险便缩回安全的壳里,任由泪水静静流淌。
26·空心树
凌晨五点,尖锐的刺痛使沈流云从睡梦中惊醒。
大脑昏沉,身体疲乏,手臂却传来无休无止的灼痛,令他倍受煎熬,难以入眠。
恍惚间,他忆起幼时见过的一棵树。
大雨过后,树根附近的泥土有白蚁接连不断地涌出,白花花一片,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不难推测出,由于这棵老树已至风烛残年,不幸沦为白蚁的寄居之地,将会被一点一点啃噬掉根与茎,最终留下一具摇摇欲坠的空壳。
意识迷离中,他觉得自己现在成为了那棵树,有成千上万只白蚁寄居在他的身体之中,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手臂。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下两片止痛药,但此举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并不能改变身体将会被蛀空的结局。
沈流云下了床,推开房门往楼下走。
一楼还保持着那精心准备却无人欣赏的华丽布置,隐匿在如今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中,俨然成了一片荒芜而盛大的废墟。
他有气无力地在最后一节阶梯上坐下,将头靠在扶手上,内心无比茫然。
他和闻星真的分手了吗?
有颗气球飘到他的脚边,他盯着那气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闻星是因为不喜欢气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