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有些突兀。
倪姝微微蹙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司南将项戒收回,缓缓套在自己的左手小拇指上,漫不经心地说:“想过你会拒绝我,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只是拒绝了之后,再想要,可就没机会了。”
倪姝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指的是这个,面上淡淡一笑,“毕竟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我也不想让方辙误……”
“那你不好奇为什么你会没收到我的礼物?”林司南冷淡截断她话。如今的他,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上位者给予的权势之一就是:能让他想说时就可以说,不想听时就不听。
倪姝忍下一口窝囊气,皱了皱眉说:“司南哥既然提到了爷爷,想必就是被爷爷阻拦了吧。”
“猜得不错。”林司南长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姿态松闲,“在你爷爷手底下做事,很难有不被他知道的。更何况,我并没有刻意躲着他。能被你的好友知道,倪家德又怎会不清楚。”说此,林司南稍作停顿。
倪姝注意到他的神色有所变化,眉宇间似有一层阴翳。
“只是我低估了他的绝情。”林司南的声音不似方才,语调变得冷淡阴沉,“我给你精挑细选的礼物,他看不上眼也就罢了,偏偏要把它当垃圾一样扔掉。”
倪姝抿抿唇,一时默然,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十八岁的那晚,她知道爷爷将司南哥准备送给她的礼物扔掉,她一定会怨怒倪家德,而不是林司南。
只是哪里来的如果呢?
很多事本就是由遗憾和缺陷组成,未能改变的,也就只能任由时间来推移。
“还有更可笑的……”林司南摸了摸小拇指上的项戒,顿了一息,垂眸注视着倪姝,“除了把我买的礼物当垃圾,你爷爷也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他跟我说,我只能做倪家的狗。狗是不能上桌和人一起吃饭的,但是真好笑,狗却可以跟人睡觉……”
鬼魅般的阴冷语调,让倪姝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低垂着头,紧紧咬住了下嘴唇。
“对不起……”被咬的下嘴唇泛起了白。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向林司南道歉。倪家欠林司南的太多,而倪家所有人都伤害过他,包括倪姝在内。
“司南哥!”倪姝看着他,眼里是真实的歉疚,“对不起,你……请你不要再说了。”不要把你最苦痛的伤疤在倪家人面前揭示。
“这就听不下去了?”林司南淡笑,“是我的肮脏事,你有什么听不下去的?”他说得云淡风轻,竟不像是曾经深陷于黑色漩涡的当事人。
只是倪姝不是倪家德。
哪怕此刻她只是一个跟林司南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听说了倪家德对林司南做了那种事后,她也会替他感到悲愤。
倪姝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林司南看起来好像释怀了,可倪姝清楚,他那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忘却仇恨的。仇恨是他活着的动力,是他报复的缘由。
他不会放过给他施加痛苦的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他自己。
林司南如今能在她面前随意提及倪家德伤害他的事,只是因为倪姝已经知道了。而每一次的提及,也是在提醒他,倪家人对他的伤害有多大,这份仇恨有多刻骨铭心。
……
见倪姝不说话了,林司南失声一笑,目光如山林晨雾般清淡,但让人捉摸不透。“行,既然不想听我的丑事,那就说回正事。”
他拿出一张纸,夹在指间晃了晃,语调平缓:“当初你帮我从倪家德手里拿到母带,我将你母亲的死因告诉了你,这项合作虽然后面不太愉快,但最终我们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你想要找到另一个伤害你母亲的刽子手,很简单,”林司南压低身子,勾了勾唇,用着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把萧子延交给我。”
“……”
倪姝的心跳停了,呼吸轻轻屏住。
“我知道萧子延投靠了你,他在国外,也是你一直在接济。只要你把萧子延交给我,这张纸条就归你了。”林司南将纸张放在桌上,两指轻压,不推不移,“上面有你想要的地址。小姝,你可以考虑,但我只给你今天的时间用来考虑。”
室内又陷入死寂,两人对视了片刻。
倪姝的视线从林司南的身上移到桌上的纸条,眼眸半眯,轻声问:“司南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林司南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愉悦了些,按压着纸条的手指松开,闲散靠椅,漫不经心地说:“小姝,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考虑。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如果我不呢……”倪姝的目光紧紧盯着纸条,大有一气之下抢来之势。只是她不会那么做,因为她觉得那是一张空白纸条。
她对林司南不说有多了解,但他俩都是多疑之人,彼此都会留着心眼。
林司南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压迫,“如果你不愿意,也很简单,那你将永远找不到那个女人。”
“你……!”倪姝愠怒。
林司南敛起笑意,右手在桌面轻轻一带,桌上的纸条重新回到了他手里。他盯着倪姝看了几秒,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不可测,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阴冷冷的,陌生且可怕。
他说:“我会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你得相信,我一定能做到。你现在可以把我刚刚的话当作是威胁。因为我确实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