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悚然一惊,方才一直用牙奋战,竟丝毫没有察觉四肢动弹不得,回想一下,应当是那桌饭菜被下了药——竟然真被身后那刁民说中,这是家黑店!
万幸江蒙没吃那饭菜,她应该行动没问题,如果她能察觉到……
裴预竖起耳朵,背后的呼吸声仍然十分均匀,看来那家伙是一点儿没醒。先前谨小慎微连茶饭都不肯吃的人,现在却呼呼大睡,毫无警惕之心了!
裴预几乎被气笑——醒着的动不了,能动的却睡的像死猪。
他睁着眼睛,眼前只有黑乎乎的一堵墙,凉阴阴的贴着他。背后那一声极细的“吱呀”声过后,穿插在雨声中的,是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好像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的脚步停在了房间,传来箱笼打开的声音。另一个的脚步,却轻轻地朝床头走来。
越来越近。
裴预咬着下唇,额头粒粒冷汗,不知道那些人是要做什么。最好的情况,他们只图钱,从江蒙身上偷到银票就走。最坏的情况……他想到了江蒙说的人肉包子。身后的呼吸声仍旧十分均匀,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听得出睡的十分香甜,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裴预毫不怀疑,就算现在把她的头砍下来,她也不会醒。
她如果死了,剩下一个不能动弹的他,就只能任人宰割。
一道雷声炸响,满屋亮如白昼,面前这堵墙印出一个黑影,握着什么高举双手!
“江蒙!”裴预爆发出一声惊吼!
一个什么东西破风劈下,砍到床铺上,“咣”的一声闷响。甚至让床里侧的裴预震了一下。他后背全部麻了,心几乎从嘴里吐出来。“江蒙!”他绝望地叫道。
背后传来一句非常脏的脏话。
江蒙几乎是擦着斧刃逃出来,一睁眼,脸上就感到刀刃那尖锐而冰冷的气息,差点把她吓尿。一个下窜躲过斧头,铁刃贴着头皮剁到褥子上。再一个鹞子翻身,蹲到床尾,借着电闪看清了床头的人。
“小二,你这厮果然不是好鸟。”
店小二拿着斧子,满脸邪笑站在床头。房间柜子挪了位置:那后头原来是一扇暗门。房间里还有掌柜和一个彪形大汉,停下了翻箱倒柜,手拿棍棒望过来。
“下了这么多软筋散,你居然还能动?”
江蒙啐了一口:“你奶奶我就没吃,没想到吧。”
但她虽然能动,额头上也还是簌簌冷汗——三个大汉,还都有家伙什,她打不过。
第4劫逃命
身后叮叮咣咣,裴预一整个背的麻意始终没有退却,绷紧的发痛,不知道何时就会有一斧子砍到他身上。他用尽力气想要爬起身,躲起来,可用力到浑身是汗,也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裴预在心里想过好几种应对方式。
这些人无非是想要钱。他如果坦陈身份,告诉他们把他作为人质,去府上要钱……不,这帮人干的又不是绑架的营生,根本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拿太子的假身份去压……?更可笑了。江蒙都不会听,更何况这帮恶徒。
权势、地位,往日里不可一世能呼风唤雨的东西,现在却全部失灵,他的命,全系在那刁民一人身上了!
“江蒙!”他又叫。
那头传来江蒙“诶诶啊啊”掺杂着脏话的答应声,裴预感到身后一下剧震,似乎是什么人跳到了床上,然后他脖子一紧,有人拎着他后衣领把他拽起来,裴预喉结一痛,差点被勒到断气。他转动眼珠子,眼睛斜到极致,终于看清把他抓在手里的人是江蒙。
……松了口气。
但局势依旧不容乐观,江蒙一对三本就吃力,再带上一个动弹不得的他,更是左支右绌难以应付,很快被逼到墙角。
三个人满脸狞笑,举起手里的斧头棍棒,慢慢逼近。江蒙拽着他的手甚至有些脱力,气喘如牛,已经力竭。
他们已然到了绝境。
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吹得裴预浑身凉透,心也凉透:她会不会丢下他,自己跑?
刀在手里,银票在身上,马在楼下,扪心自问,如果现在能动的是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丢下这个累赘,自己先脱逃。如若留在这里……就只能等死。
他望向江蒙。
江蒙……掏出那两张银票塞进了嘴里。
那三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裴预也惊呆了,第一反应是:这得多脏啊。掌柜的骂了一声,赶紧向前来想掰开她的嘴,却被江蒙挥舞着弯刀逼退。
“过来我就咽下去。”她拿刀来回指着三人,嘴里含含糊糊的,“嚼碎了咽下去。”
银票用的是防水油纸,揉皱了泡了口水倒没什么,但是嚼碎就不行了。这两人身上的肉肯定没有一百七十两值钱,所以黑店三人一时间还真被唬住,停在了原地。
“钱都给你们,放我们走。”江蒙说。
另外两人纷纷看向那掌柜,掌柜的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没问题,妹子,你先把钱给我们。”
江蒙:“你们先往后退。”
几人僵持着,江蒙拽着他贴着墙挪动,雨越下越大了,他们背后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裴预紧张地思考如何才能顺利到楼下,这些恶徒拿了钱后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要如何……
“准备。”他忽然听见江蒙小声说。
他一愣,望向她,就见她忽然从嘴里抠出那团银票,使劲儿往前一扔。那团潮湿的银票在空中牵引着银丝……事发突然,那三人下意识都去抓,趁这机会,江蒙猛地往后一肘破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