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到如今也不是再纠结他是谁的时机,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没命了。
他棋差一着死不足惜,只是江蒙,完全是无妄之灾,如果不是他,她现在肯定在回乡的路上,再过半个月,便可和故友重聚。他心里有愧,低声:“是我害了你。”
两人肩并肩坐着,背靠冰冷潮湿的石墙,双手双脚带着镣铐,江蒙仰着头把后脑勺也靠在墙上,望着从上方小小的铁窗透进来的月光。
四下寂静。衙门特别为他们准备了一间牢房,据说是关押重刑犯的地儿。
“你害我,我害你,”江蒙喃喃,笑了一声,“到底咱俩谁害了谁,还能说得清吗?”
其实想想,她这条命早在进京城搞刺杀的时候就该没了的,一个人去刺杀皇帝,怎么可能活得成?
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只是没想到碰到他,竟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保住了村里人。
想做的都做了,想保的人都保了,现在就算去死,其实也没什么。
她对生死的豁达态度让裴预自愧不如。他没办法像她一样,毫无不甘地赴死。
他扭过头望向江蒙,月光从那又高又小的铁窗里洒下来,她侧脸浸在如水月光里,闭着眼睛,鼻梁高挺,神情一派安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凝视月色里她的侧脸,但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我和你正相反。”他苦笑。
江蒙睁开眼睛。
她也扭过脸,那双浓黑的眼睛便和他对视,四目相接,近在咫尺。
“我……”裴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缓慢道,“我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不甘心?”
“我还有大错没有修正,”裴预眼睛里划过一丝隐痛,“我还有愧于重要的人。”
江蒙静静道:“你看上去要哭了。”
裴预愣住,极快地眨了下眼睛,才感到眼眶有一点冰凉,将滴未滴。他慌忙低下头,用绑着的双手蹭了蹭眼底,到底没有掉下泪来。
真丢人,他哭笑不得地想,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在她面前,那时是从土匪窝里逃出来,太狼狈太凄惨,以至于他崩溃到落泪。
……六岁以后就没在人前如此失态了,短短不到俩月的时间,却让她两次看到自己流泪。
她该认为他软弱了。
“没关系,想哭就哭。”江蒙道,“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可以陪你一起。”
裴预笑了。
江蒙扭过头,眼睛看着前方,忽然说:“我有个办法。”
第42劫转机
“什么办法?”裴预蓦然转头。
尽管他心里知道她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大概又是舍命之类,但当他真的听见她说明日提刑时她拖住狱卒,让他趁机跑时,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江蒙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那么不甘心,还有那么多事想做,那就尽力保他出去。至于她?反正她也已经没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