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项是江蒙倾情提供的才艺表演。
火光里刀光绚烂,舞刀的人身姿矫健,笑颜欢畅,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所有人都在兴奋地叫好,大家举起酒碗痛饮,整个大寨里充满快乐的气氛。
唯一不高兴的人,可能就是裴预了。
他坐在稍远的地方,远离篝火,背后就是一片黑暗。不多时有人来了,没说话,在他身旁坐下。
两人都看向篝火旁的身影。
“赵首领怎么不去庆祝。”裴预淡淡地说。
赵燕红答非所问:“你应该谢谢她。”
如果不是江蒙,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走,那天在寨子外,赵小鹅也不可能会放下门。
“我也应该谢谢她。”赵燕红又道,“如果不是碰到过这样的人,我不会选择当这个首领。”
她爹是武教头,酷爱兵书,她幼时也读过几卷,点豆作兵,排兵布阵,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嫁了人,便一心劳作,相夫教子,丈夫去世,她更是把一腔心血全部用作照顾女儿,什么沙场点兵,早都连梦里都不会出现了。
直到救完女儿回来,得知“连坐”的消息。
那一刻真是鬼使神差,那个无极教祭坛上,从八卦炉里跳出来的身姿,突然又出现在她脑海,鲜明的如同就在眼前。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是同乡一张张绝望麻木的脸。
愤怒逐渐盈满她的胸膛,她似乎又听见金戈铁马之声。
“不能,等死。”她听见自己冷硬的声音,“反了!”
不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终于能说,她带领大家闯出了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裴预扭头,略带忧心地望向她。
“容我不合时宜,赵首领,”他真诚道,“我不认为这是一条可以走到头的活路。”
尽管这一场赵燕红大获全胜,尽管官军看起来都是草包,但是她仍然低估了朝廷的军事机器。赵家军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个规模,以后来剿灭他们的官军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精良,他们别无选择,要么消亡,要么不断壮大。
而越壮大,就越吸引眼球,敌人也就越多。等成为国家的威胁,被朝廷当做眼中钉之时,就是他们走上穷途末路之日。
历朝历代造反者无数,成功者也很多,但是裴预可以说,现在这个时候,这支队伍,从他们举旗的那一刻起,就踏上了不归路。
其实这个道理,赵燕红未必不知道。
但她不可能会照裴预说的那样做。
“我们和她,”赵燕红遥遥指向江蒙,“不一样。”
她转向裴预:“你,你们这种人,她信,我们不可能信。”
这寨子里的兄弟姐妹,从她,到下面每一个人,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早已彻底绝望。瘟疫肆虐时他们在哪儿?邪教害人时他们在哪儿?一家子五个青壮年四个被徭役累死时他们又在哪儿?
他们在紧闭官仓见死不救,他们在和邪教头子称兄道弟,他们在说不还剩一个没死吗?快征来继续做苦工。
这就是大人物。
站的太高了,低头往下一看,人都小的跟蚂蚁没区别了。
蚂蚁的命,怎么算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