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反应,确实是让俞阳松了口气,他打算再等等再告诉纪轩,免得给他制造压力,或者,就干脆等到时机成熟了直接带着媳妇去见公婆。
七月初的时候,纪轩的纹身,做完了修补。
结果让人眼前都不只是一亮。原本混乱不堪的线条,被仔仔细细修改成了交错的荆棘,每一处刻意的破坏,都成了新图的一部分。至于那个令人作呕的英文单词,则被涂成黑色的羽翼彻底覆盖,再也找不到原本的位置了。更惊艳的,是右边,本来没有任何损伤的翅膀,保留了白色的底色,修整了因为时间关系而黯淡的线条,又十分巧妙地,做了和左侧的荆棘对称的图样,只不过,与那枯萎尖锐的棘刺相反,右边缠绕贯穿着白色翅膀的,是一根生意盎然的花叶常春藤。
两边的图案,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意境,黑与白,铁棘与青藤,鲜明的对比和精巧的构图,让整个作品可谓经典。忍耐了五个小时皮肉的刺痛之后,纪轩看着镜子里的图样,扭回头冲着纹身师和于威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志们!还等啥?!烤大串儿趴体走起吧!!”
“你先恢复一个礼拜再说!”有点儿火大的俞阳一脸无奈伸手敲了那小子一下,继而再也绷不住地跟那家伙一起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真心的。
烤大串儿趴体,在一个礼拜之后的某个晚上,如期兑现了。参加的人并不算多,纪轩邀请的,是于威两口子,两个劳苦功高的纹身师,还有俞冰跟铁子。俞阳带来的,则是店里的几位资深店员。一小群人,吹着热热腾腾的夜风,吃着滋滋冒油的烤串,喝着冰冰凉凉的啤酒,弹吉他,聊大天,不亦乐乎。
纪轩的父亲甚至也凑了一会儿热闹,但毕竟上了年纪,看天色暗下来,也就下去喝茶看电视了。把老爹送回屋,纪轩回到房顶,拉过小马扎凑到俞阳旁边。
“哎,你猜,刚才我跟我爸说啥了。”
“……你不会吧?”俞阳心里一颤。
“没有,不是‘那个’。”摇摇头,光着膀子,炫耀一样晾着背后那尚在恢复中的刺青的家伙坏乐得还挺幸福,“我也是有一搭无一搭跟我爸念叨,就说,假如有朝一日,我带个伴儿回家给您过目,您会不会不管这人是什么样儿的,都能接受?”
“然后呢?”
“然后我爸说,是人就成。我说您别拿我打镲这儿说正经的呢。老爷子就严肃了,说,就算不接受,只要你认定了,我就站在你这头儿。我就说,那您可说话算话哈。我爸说,也是没辙,谁让你是我亲儿子呢,不站你这头儿,我站哪头儿呢?”念念叨叨,嘀嘀咕咕,纪轩说完了一番话,一番让俞阳百味杂陈百感交集的话,然后,他看着对方无法言语的表情,抬手拍了一把那结实的胳膊,“咋样?我爹牛逼吧?”
“……是真牛逼。”终于低低笑出声来,俞阳点点头,竟然有几分脸红。他看向不远处一边聊天一边用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甚至可以说确定了什么的眼神看着他的堂弟俞冰,干脆冲着对方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瓶,然后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他觉得从头到脚,通体舒畅。
“那,在正式出柜之前,你就先装装直男吧。”小声说着,俞阳打了个无声的酒嗝儿,“反正对你来说,这么些年大大咧咧嬉皮笑脸惯了,也不难。”
“谁装了?我本来就这样儿啊!”锤了对方一下,纪轩一脸“你少找茬打架!”,他在新的一份烤串冒着热气放到锡纸盘子里时忍耐不住几步跑过去抢,一个瘦子,挤在一堆人当中,体型不占优势,唯独背后的翅膀,那么鲜艳夺目,就如同那个人一样,令他错不开视线。
俞阳坐在那儿,看着那家伙从人堆儿里抢出来两大串烤肉,炫耀一样冲着他晃晃,挑起拇指手动点了个赞,他带着忍不住的笑,站起身来,又从凳子旁边给对方拿了一瓶啤酒,便一步一步,朝着纪轩走了过去。
夜风还是燥气的,但好在啤酒那么沁凉。
有个喜欢的家伙在自己视线里晃荡,俞阳发自内心觉得,天儿是好是坏,是冷是热,都早已与他无关。
纪轩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一点儿,一点儿,眯起了自己的小猫眼。
吧台边正对着他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旁边,还有另一个女人。两个人各有各的美,妖娆的,柔嫩的,奔放的,内敛的,好像上学时候学过的那些诗词歌赋里为数不多还能背下来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描述的那样,都有各自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其中穿着吊带裙,露着“事业线”,漆黑的卷发垂落在肩头,以及那波涛汹涌的……大咪咪上,性`感的嘴唇涂得殷红的,纪轩认识,这就是传说中伟大的檬姐。旁边那个,是檬姐的相好儿……之一——鱼秋容。至少,俞阳是这样偷偷跟他介绍来着。
原来这就是比伟大的檬姐还可怕的鱼家大小姐,黑白两道通吃的奇女子,当然了,也是纤纤玉指一抬,就把鱼春江派去“干活儿”,用以换来跟万檬关系更进一步的卖弟弟专业户。
那段惊心动魄的事儿,纪轩不太乐意回想,但要说,能如此近距离看着两个美女低声细语聊天,还时不时做出点格外亲昵的举动来,不可谓不养眼。看久了,都会让人开始怀疑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腐男,觉得天下美女原本就应该配另一个美女,而不是野兽。
他的花痴表现,在注意力挪移到另外两个人身上时,得到了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