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你五岁小孩儿啊!”心里俨然已经是个笑cry的表情,脸上却还要假正经,俞阳拉开那好像还挺当真地在捂耳朵的家伙瘦骨嶙峋的手腕,“我是说这里头真正起作用的是谁,没人能查到,就算查到了也没人动的了,懂不懂?”
“……闹了半天你丫真是混黑社会的?!”纪轩一脸惊悚。
“我不是都说了没那个闲心嘛,忙不过来。”
“又蒙我?”
“爱信不信。”
“……”
“所以,你生气,也有怕我事儿闹大了兜不住的意思?”
“而且我最烦欠别人的,你这份儿人情我特么算是欠下了……你把车也给那人了吧?操……这特么一下儿好几十万,你是不在乎……那你让我心里怎么想……”
话,接得相当快,后头的叨逼叨俞阳没兴趣,但最开头那个连接词汇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很无法描述的感觉,想笑,又想叹,觉得欣喜,又觉得悲哀。
他明白,那是只有在真的开始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情感,但他更明白,这种在乎不会有任何结果。
一旦这么想了,就会有自暴自弃一般的邪恶念头钻出来,滋生出来,蔓延出来,俞阳挑起一边嘴角,低沉地笑了两声。
“要是欠人情不还你就活不下去,那……咱干脆就一次性付清吧。”
“……啊?”
“肉偿,怎么样?”
“啥玩意儿?!”
“肉偿啊,你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
“你丫有病吧?”
“真的,答应不答应吧。”
“滚滚滚。还有劲儿闹呢……”有点脱力地摆了摆手,纪轩叹息的同时抹了把脸,情绪安稳了一些,虚汗就跟着冒出来了。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太想继续闹下去,俞阳拍了拍他的肩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去冲个澡吧,我上前头拿瓶冰饮过来,等你洗完了喝两口。”
对方的提议,纪轩终于没有拒绝,好半天的沉默过后,他没有点头应允什么,然而翻身下床,朝着浴室走去。
听着水流声响起,俞阳踏实了几分,他沉了沉心思,整了整衣襟,对着大衣柜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表情,觉得不会有谁能挑出任何毛病了,才重新回到店里。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酒吧打烊了。店员扫地的扫地,擦洗的擦洗,值班经理走过来,没好意思问他情况如何,只是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
俞阳听完,点了点头,告诉大家早点收拾完早点下班,便径直走到吧台后头,从储物篮里掏出几个已经收起来的橙子,而后打开了榨汁机的电源。
“阳哥,我帮你弄吧。”关系算最熟的那个bartender凑过来想要帮忙,却被俞阳拒绝了。
“没事儿,我自己来,一会儿我自己洗榨汁机,你们忙完了就走你们的,甭管我。”
老板都那么说了,再上赶着插手也就没意思了,收拾完店里,几个人跟俞阳打过招呼,作鸟兽散。
而后,都解释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刻意拖延时间的俞阳,总算是洗好了榨汁机,把一大瓶刚在冰桶里沁凉了的橙汁提在手里,他关了店面的灯,回到西厢房。
推开门时,他看见了沙发上的人影。
那个只围着浴巾团在那儿,背对着门口,抱着猫,湿着头发的家伙,听见他进来,却不曾回头看一眼。
目光从单薄的后背上明显的脊椎轮廓和那对翅膀纹身上滑过,俞阳不露痕迹吁了口气,关好门,把橙汁放在窗边柜子上,弯腰从柜子里拿杯子。
“我做了点鲜橙汁,今儿就别喝酒了,缓缓吧。待会儿……天亮差不多了,我请你吃早点去,你想吃……”
“你是当真的吗?”有点突然的一声询问传来。
俞阳往杯子里倒果汁的手停住了,继而抖了一下。
“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预感窜起来,他甚至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头去看。
而同样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的纪轩,则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把更让人莫名恐慌的问题丢了过来。
“……你说的肉偿就能两清,到底是不是当真的?我不想欠你人情,可我能给的也真没什么,刚才……我也想得差不多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你……就给我个痛快话。”
音响里,是悠扬清澈的音乐声,俞阳站在窗前,默不作声等着咖啡煮好,默不作声听着歌词和曲调就那么丝丝缕缕渗透到他耳中。
那是林忆莲的《天衣无缝》,歌词他是记得的,而此时此刻,忽然前所未有觉得自己需要一杯咖啡的俞阳,沉浸在某种微妙气氛当中的俞阳,看着窗外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也忽然前所未有觉得,一首歌的歌词,居然会如此符合自己。
这是一首适合午夜或者凌晨时分的歌,唱出欢愉过后的孤寂,和燃烧过后的清冷。
床上还在睡的人,是纪轩。瘦削的肩膀,他拥抱过了,单薄的后背,他抚摸过了,包括还裹在被子里的下半身,他也好好尝过味道了,但情`欲降下去,再怎么拥抱抚摸品尝,都抵不住一个“过”字。
全是过去时了。
他又能期待什么呢?
只能说,他会记住这个晚上,他更会记住这个身体,温度,声音,一点一滴的反应,都不敢忘。
起初,只是亲吻,他甚至忘了两个人是怎么就吻到一起去的。纪轩似乎有点抗拒,想要闪躲,又似乎有点逞强,想要硬撑,而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一吻过后还是之前说了那句玩笑一般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睡两觉”的俞阳,只把那嘴唇柔软的触感,深深刻印在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