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纪轩用与自己平日里的大大咧咧背道而驰的战战兢兢隐藏着某些蛛丝马迹,他觉得自己慢慢就会好了,就会“恢复正常”了,就会不再去回忆这样那样的片段了,就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他还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几天之后,自我感觉良好的某个周五,跟一帮哥们儿姐们儿在ktv又吃又喝又唱又闹折腾到凌晨两点多的纪轩,在挥别了众人,带着残留的亢奋劲儿,蹬着一辆不知哪里在吱吱呀呀响个没完的小黄车往家骑的过程中,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吸引着,勾引着,就一路蹬到了frish所在的那条胡同。
看了一眼手机,快三点钟了,他还记得俞阳的酒吧是凌晨三点关门。那就不喝酒了,打个招呼就走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翻身下车,将之推到墙边,在一辆宽大的suv旁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和另外几辆共享单车停在了一起。
他弯腰锁车,然后,就在他轻松自在准备习惯性掏出手机瞅瞅骑行路线时,他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三更半夜的胡同里,猫走过都会听得见动静。
更何况人。
那分明是两个男人,当中分明有一个,就是俞阳。
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言语内容,却让纪轩直接就僵硬在了原地,根本没有回过身,走上前去打招呼的力气。
借着那辆大车的遮挡,别人看不见他,但说话声已经清清楚楚钻进了他耳朵里。
“俞老板,说老实话,我可是好久没这么爽过了。”声音有点儿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反衬着俞阳的冷静。
“是吗,那就好。”
“我一般都是上别人的,你知道,不过,要是你的话,以后只要你开口,我洗干净了过来给你上。”
“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了百了了吗?”
“一了百了说的不是我帮你收拾下三滥那事儿吗~~?得得,不开玩笑了,拍着良心说,我鱼春江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这我知道。可为民除害还是挺有乐趣的,就是招数没都用出来有点儿可惜。本来我想的是把加了沙子跟玻璃渣的ky从他马眼里灌进去的,结果还没动手,他就尿了一裤子,我一上火,干脆直接下刀割包皮了,现在想想,怪遗憾的。”
“你……就不用讲细节了。”
“成吧~那咱就从此以后半个字儿都不提了。江湖宽广,后会无期。”
“这样最好。”
“那这车……”
“过完户了,钥匙给你。”
“得嘞,那我就谢谢俞老板啦~”
“是我该谢谢你。”话语里,带着很是陌生的,冷冰冰的笑声,那是两人的交谈中俞阳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另一个人,则答应着,开门上车,几句模糊不清的感叹过后,那辆火红色的特斯拉驶离了停车位,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消失在幽暗的胡同尽头。
俞阳站在原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略作沉默,拽了拽袖子上似有似无的皱褶,转过身,准备回去。
而也就是在那个转身的瞬间,他一侧脸,看见了从角落里迈步走出来,胸口起伏,指尖颤抖的纪轩。
有些事儿,就是会巧合到好像假的。
俞阳最不希望纪轩听到看到的场景,就这样被听到,被看到了。
再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一场爆发。
那个平日里永远嬉皮笑脸的小瘦子,那个就算生气了也哄两句就会怒气荡然无存的乐天派,这一次,是真的让俞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法收场。
就在他被对方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然后一把揪住领口,用力撕扯了几下,又一把推开时,就在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刚站稳就被劈头盖脸地一连串怒骂时,他意识到,事儿,大了。
看似傻呵呵的中华田园猫急了眼,发了威,亮了爪子,呲了牙,要撕你的皮,扯你的肉了。
“你跟我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你跟我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没关系是吧?!!没关系刚才那人开走的是他妈谁的车?!!!他说的动刀是对谁动刀?!!姓俞的你他妈逼的当我傻哈?!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解决不了?!非得用你操心?!!!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没说不用你管不用你替我出头?!甭跟我说你乐意!你乐意老子还他妈不乐意呢!!!”声嘶力竭的叫嚷,某种程度上吓住了俞阳,也把店里仅存的最后几个客人,包括店员,都给喊了出来,而那完全就是在爆发中的人,根本已经不想再考虑他人的眼光,直接冲着试图上前的值班经理吼了一嗓子“跟你丫没关系!”,就又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俞阳身上。
而那被狠狠卷了一顿的男人,则在最短时间内冷静下来之后,对一干人等摆了摆手,皱着眉告诉大家这是私人恩怨不用担心,也千万别报警什么的,便一步上前,伸手就拉住了纪轩的衣领。
只有在这种时候,体格差异才会明显起来。
又瘦又矮的家伙,根本没办法成功反抗,力气是挺大,可没有人家大,气焰是挺嚣张,可没有人家坚决,就算嘴里骂骂咧咧,手上连撕带扯,甚至还上了无影脚,仍旧不能顺利挣脱的纪轩,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俞阳好像捏着一只待宰的鸡一样,给拖进了院门。
随手关上那扇红漆大门之前,俞阳跟值班经理说了句“一切照常!”,然后,就和仍旧在拳打脚踢的那只鸡,一起消失在门里。
店员和熟客,愣了几秒钟,又都一窝蜂跑回店里,从店铺后门偷看院子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