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健在,家庭关系平稳,店铺经营一帆风顺,他甚至连猫都有,还不止一只,一个连铲屎官都当得风生水起的男人,似乎除了完美,再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概括其生活状况了吧……
刚跟他“大战”了一场的那个摄影助理匆匆忙忙洗过澡穿好衣服说还有活儿要干而带着期待下次见面的眼神跟他道别时,俞阳只是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叼着烟,摸了摸凑上来跟他撒娇的那只深灰色的大胖猫。
“丘吉尔,生人刚走,你就来了啊。”他熄灭手里刚抽了两口的烟,而后欠身把床头柜旁边的空气净化机开大了一个档位。
猫,是一只英短蓝胖子,圆脸宽阔无比,大到会卡住饭盆,喝牛奶都会在腮帮上留下一圈儿湿印子,即便已经有了三层下巴,一双橘眼仍旧永远闪烁着“给我饭”的光芒。
这是他四只猫当中的老二,之所以叫丘吉尔,因为猫是英国猫,还有一张跟那名字十分般配的壮门面的脸。至于另外三只,老大是黄金眼的孟买黑猫,名叫尼赫鲁,老三是绿眼的俄罗斯蓝猫,名叫斯大林,老四是蓝眼的白化混血美短,名叫罗斯福。
“给猫这样取名字,你可真是有创新精神啊~~”几年前,那个有着一双跟“斯大林”同志一样的绿眼睛的男人这样调笑他的时候,他只是不以为然地撩起嘴角,并没有反击一句“总比你给猫取名字叫啥一毛二毛三毛强多了……”。
猫们,是俞阳的伴儿,是真正能看到他私下里最真实模样的存在,而就算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西静波这流浪猫头子,他还是和过去的西静波一样,只相信这些会喵喵叫的小生灵。因为相比之下,这些四条腿走路的家伙,比两条腿走路,看似进化到极致,却时常做出畜生不如的事儿来的人类,要体面不知多少倍了。
于是,不愿意相信“同类”的俞阳,沉浸在纵情声色犬马之中的俞阳,真的是好~~长好长时间内,都不懂什么叫空虚。
直到纪轩出现。
直到纪轩在让他见识到了那份儿灼人的真实之后,又让他被残酷的现实给烫了一个泡。
纪轩是会跟姑娘相亲的,他早晚是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所以你是不是就……别想了。
带着你这生根发芽的空虚继续玩儿吧,就像昨晚一样。
可以是可以,好是好,但,昨晚过去后,今晚,又该怎么过呢?
“丘吉尔”一声嗲破天际的“喵”,让脑子里乱糟糟的俞阳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笑了笑,翻身下床去拿猫零食了。
烦恼皆因自取,去他地吧。
当时,他那么告诉自己。
那天,俞阳让自己放下烦恼。而几天之后,他就发现,那还没彻底放下的烦恼,居然在他心里繁殖起来了,开枝展叶,生生不息,热热闹闹,儿孙满堂。
见了活鬼。
听白天负责咖啡馆那部分工作的副店长林克说,纪轩确实带着个姑娘来过店里。但看样子并不怎么像是相亲,因为两个人聊得太轻松愉快,反而更像是老同学。话题里全都是各种手游,从益智的到养成的,从枪战竞技的到密室逃脱的,俩人吃了六块蛋糕,喝了两壶奶茶,聊了四个钟头,换了一次座位,而换座位还是因为手机没电了需要换到靠墙有插座的地方。到最后分别前,彼此高高兴兴加了微信好友,约定了下回什么时候接着聊,便带着一种相见恨晚但只是知己绝非红颜的快乐,在店门口道别,向左走向右走,毫无眷恋。
“不会吧。”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高兴个鸟毛的俞阳笑着摸了摸额头,“那姑娘长得怎么样?”
“白白净净的,挺好看,你要非让我说,他们俩看着倒是挺般配。”林克边把洗好的咖啡杯倒扣着叠放起来,边用余光扫了一眼对方。
“是嘛。”俞阳挑了一下眉梢。
“……动心了?”总算没忍住的人还是开口问了。
“动心?对谁啊?”明明心里在打鼓,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俞阳很是有范儿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嘴唇若即若离贴着修长小指上镶钻的尾戒,低垂着睫毛,说了声,“天快黑了,你男人该来接你了吧。”
“一会儿到,路上有点儿堵车。”简单应答着,林克擦了擦手,把毛巾整整齐齐挂在吧台下方的挂杆上,而后看了一眼对面红砖墙上的黑铁挂钟,并没有继续被硬是岔开的话题。
俞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克清楚,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这个一贯标榜自由的男人,是宁死不会承认自己在荡漾的,平日里越是看似荡漾说着某个床伴儿有多销魂,实际上越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内心的起伏,反倒是现在……
“哦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好像是在故意借机试探着,林克低头收拾自己背包的同时念叨,“你那哥们儿让我转告你一声儿,以后他再来,就不用再惦记着给他免单了。你们俩,今儿就算是两清了。”
林克说得轻松,但听到“两清”这个词的俞阳,却不管怎样,都轻松不起来。
至少,也是轻松得不到位,好像抓痒没有抓到对的地方,反而变得更刺挠了那样。
但所幸,他刺挠的时间不算太长。
当晚,他接到了纪轩的电话。
那家伙嬉皮笑脸跟他说“多谢了”的时候,他只是很够朋友地笑笑,随后问他相亲相的怎么样。
纪轩的回答挺直白,就告诉他“失败了”,没有当女朋友的可能,倒是好像多了个弟兄,可以组团儿打打杀杀的那种。俞阳忍不住笑出了声,跟他说那就期待下一个不会这样吧。纪轩倒看得开,打了个呵欠,叨叨了一句“我无所谓,我冷若冰淡若水”,然后在俞冰低沉的笑声落下后,问他今儿晚上有空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