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语──语──”
从厨房到时语房间,本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神树却觉着今天特别长。
他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推开半掩的房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住。赶紧扶住一旁的大花瓶,想到什麽似的突然转头,本应绽放在瓶中的那株水系粉桃没了踪影。神树只觉着脚下有些发软,却仍是鼓起勇气来往房内的屏风後头走去。
时语自从怀孕後,就让他弄个屏风来,说是要挡风。他还特意从皇城那边的顶级工匠处寻来的一个白玉石雕屏风,既漂亮,又有缓和心情的安胎之效。平素里,她总会窝在屏风後头,懒洋洋的靠在那美人榻上看书。
“语……你别玩儿了好不好,出来好不好?”一个显形法术施展开来,整个房间都被笼罩。
没人,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
“语,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任打任罚好不好?”树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了,他跪坐在地上,趴在语平日靠的美人榻前,小心的说,“是不是还在气我让你怀孕的事……若你真不喜欢,孩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其实也不是没法子让你永生的,只要你饮下我的血……”
“主神大人!”树灵推门进来时,正好赶得及拦下树欲割脉放血的冲动,“语大人定是还没走远,您且不要太过伤心,我们让所有树木一起来寻,很快便能寻到语大人踪迹的!”
“寻?”眨眨眼,视线有些模糊的神树,愣了半晌,突的站起身来,抹了把泪,大声道,“对!快!我们快去寻!语一定是在与我玩笑,逗我的,我得快些把她寻回来,不然她该生气了!”
两人相携出了庭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神树又是一阵心紧。
语这次走的利落,连一棵小草都没留下,是真的在玩儿麽……是的!一定是的!
捂住胸口,压下心间不安,神树领着树灵大步流星的来到主屋外。葱郁的树木像等候训诫的兵士,挥舞着枝干,准备大干一场。神树一个抬手,树木便伸展枝条围绕了过来。点点金光萦绕四周,顷刻,便通过树木蔓延到整片大陆。
感受到源自地下各处的树根律动,树灵有些胆怯的退後几步。他一直自诩法术了得,隐隐有赶超神树的趋势,现在看来……他们实在是差得太远。神树大人的力量,是真正的生命之力。而他,若是再修炼万年,也不过只是做到了操控死亡的法术更多几个罢了。
“啊──”打断树灵沈思的是神树一声嘶吼,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不免为之动容。
“主神大人……”有些心惊的走过去,树灵小心的试探道,“可有语大人的消息?”
“语……语……我的语……”似是被那个字所激,神树停下嘶吼,怔怔的看着树灵。从他的眼中,几乎瞧不见平日的光彩,只有无尽的空洞与伤怀。树灵浑身一颤,不自觉的又再後退了些,想再问,却又不敢,吞吞口水,干脆安静的站在一旁。
可神树却不依,这幅安静的模样,似也刺激到了他的某条神经。
一个健步冲过来,拽着树灵衣领,神树大喝道:“是不是你?是不是?!”
“主神大人?”树灵瞪大双眼,根本不明白神树在问什麽。小心的伸出手,揪到一根树木枝条,赶紧通过感知力去探触……没有?!竟然连丁点儿时语的消息都没有!
没给他深思的时间,神树便用上了紧缚之术,驱动所有树木把树灵捆了个结实。
“是不是你让语生气了?所以她才离开我的?”一时间,树灵只觉着平素温厚俊逸的主神竟宛如恶魔般凶狠,那双戾气满满的双眼,连丁点儿人性都不存。心道不妙的他,急忙摇头,想要解释,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虽然这些树木惧怕他的死亡之力,但在主神面前,万物都与平日大相庭径的。它们像是也随着神树的疯狂失了理智,紧紧的缠绕着他,像是要夺走他的性命一般。
“不……”憋足了气力,硬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来,结果,也只能是这个字了。
神树一脸哀伤的站在他跟前,双眸中的空洞无波被深沈所替代:“不是麽?不是你又是谁?我的语说过,她不会离开我,要与我永远在一起的……她不要我了麽?是不是她已经不要我了?”
没有人回应,这一瞬,就连树木的自然摆动都停滞了下来。
没有风,没有声响,万物似乎都在陪着主神一起哀痛,而神树却浑然未觉,只顾着沈溺在自个儿的忧伤之中:“要怎样她才愿意回来?为什麽她不要我了?为什麽……”反复的呢喃,此刻的神树像是个迷茫的孩子,再不见先前的疯狂,余下的,全是满心满眼的哀伤。
缠绕着树灵的枝条似也没空管他这头,纷纷靠过去,安抚呆滞着俊脸怔怔发愣的主神大人。
树灵作为主神的神仆,自是对其心中所想感同身受,一时间,只觉得胸口那脏器被狠狠拉扯,疼得他连话都没法说。
原来,神树大人这会儿竟是这麽疼麽?
挣扎着靠过去,树灵小心的想要安抚那个受伤的男人,刚伸出手,却在听见“啪嗒”一声後顿住了。
是……是他想的那样麽?
循着声音方向,望向地面,树灵赫然发现,灰白的土地上出现了一点深色的圆点。
抬眼,刚想确认什麽,却在瞧见神树睁大双眼满脸血泪时,再发不出一言来。
主神哭了。
整个世界似乎都随之落泪……倾盆大雨,顿时,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