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帝怒道:“你们看朕作甚!宫里什么没有,就是姿色非凡的适龄小娘子最多!祁平你再去给太子挑选几个可靠的过来。明熙是朕要嫁给别人的,你们这起子狼子野心的,休要痴心妄想!”
众太医再次看向徐太医,祁平左右为难,也看向徐太医。
徐太医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此时距太子殿下已有半个时辰了,若耽搁的太久,就算将来人熬了过来,肯定会……留下暗伤。”
泰宁帝怔愣:“什么暗伤?……你倒是把话一次给朕说清楚!一会有事,一会没事!到底有没有事!”
徐太医上前两步,附在泰宁帝耳侧,极小声的说道:“如今殿下身体已是羸弱,若打熬一夜,即便熬了过去,以后只怕更是破败。别得不敢说,但滑精不举也是在所难免……”
泰宁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恼恨,又是心疼:“朕算是看出来了,太子到底要做什么了,这是以死相逼!捏住朕的软肋了!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会算计……祁平,你来!”
祁平耳目最灵,自然听清了太医的说得什么,忙小声的撇清:“陛下,奴婢才跟随殿下刚满一旬,根本不得信任,此事半点内情都不知道……”
泰宁帝抿唇,附在祁平耳边小声道:“你去挑几个长得顺眼的宫女,最好是与你家娘子长相有些相仿的。”
祁平微微一怔,想也不想就跪在了地上,急声道:“奴婢今夜若是做了这事,以殿下的手段,只怕陛下明天就见不到奴婢了啊!陛下陛下!奴婢历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啊!可不敢如此啊!”
泰宁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瞧你那点出息!这点小事能吓成这样吗?”
祁平闷着头,呐呐道:“奴婢一心忠于陛下,本就没多大的出息与报复。柳管事可算是最是了解殿下的人,陛下不如将这事交给柳管事,他肯定更趁殿下的心意。”
泰宁帝看了祁平半晌,黑着脸道:“柳南素日里没少得罪你吧?”
祁平道:“哪能啊!柳管事面上最是笼络奴婢,以为四下无人时,没少在殿下面前给奴婢穿小鞋。他是个猪脑子啊,不知道暗卫为什么叫暗卫吗?以为四下无人,就真没人了吗?”
祁平见泰宁帝沉默不语,不禁又道:“陛下将奴婢派遣到殿下身边,肯定也不想奴婢折在这事上。柳管事那可是殿下的心腹,素日里最是嘴贱,好几次奴婢都看殿下都被气得哆嗦,也没见得殿下怎么他!”
泰宁帝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别贫了,你去将此事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娘子,要如何选择,让她自己决定。”
祁平正欲历来,却听见泰宁帝又道:“告诉娘子,朕也将宫女也备好……”
烛光朦胧,宛若拢上一层细细的红纱。
寝室内殿的温度很热,明熙才坐了片刻,额头上已溢满了汗珠。
皇甫策体质寒冷,每年开春半月,停了火龙仍然要烧炭盆。此时刚过了上元节,宫中别处单烧着地龙,东宫却是炭盆与地龙一起燃着,只着亵衣也不会冷。
皇甫策睡的昏昏沉沉的,拉着明熙的手不肯放,也不见得有意识。许是高烧的缘故,他的额头溢满了汗珠,脸色呈现于不正常的红润,呼出的热气都是滚烫的。
侧耳倾听了片刻,外面已是空无一人,明熙心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起身欲出去询问病因,可忘记了一只手还被半昏迷的人,牢牢的抓住,这一挣,将人扯醒了。
皇甫策凤眸中溢满了水色:“贺明熙?你要去哪?”
明熙蹙眉,僵坐了半晌,轻声道:“我去看太医的方子开得如何了,如此的高烧,都该先退烧才是。”
皇甫策咬着唇道:“呵,人都要去漠北了,又何必如此做派?孤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明熙微微一怔,突然不敢与那双溢满波光的凤眸对视了,轻声道:“好,那你先松手,我让柳南进来伺候。”
皇甫策本半阖的眼眸,听到此话,骤然睁开,凝向明熙,不知是不是太过难过,还是身体上不适,眼角竟是溢出了水光。虽是如此,但那嫣红的嘴唇,溢出一抹浅笑来,攥住明熙的手,一直不曾放下过。
那交缠的手,让明熙有片刻的恍惚。还记得,皇甫策初到阑珊居时,后背上有一块十分严重的烧伤,不能穿衣,也不能盖被,手脚具有深可见骨的剑伤。那时虽是尽力用了最好的药,可他依旧高烧不退,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半阖着眼四处打量,昏睡的时便会虚虚的握住明熙的食指,若是明熙离开片刻,昏迷中都会惶恐不安,甚至忍不住翻身去寻找。
一日日的,一夜夜的,一个在床上趴着,或侧卧,一个伸着手,蜷缩在脚踏上,就这样熬过了最危险的五十多天,终将皇甫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本以为有了这番患难的情谊,两个人就能好好的相处,彼此珍惜相处的日子。
彻底清醒的皇甫策让人难以亲近,也难以捉摸,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冷眼旁观,若同众人皆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这样的坏脾气与冷漠,只针对明熙一个人,对待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奴仆,都是和颜悦色的好脾气。不管明熙如何讨好,都难以亲近,若着急了甚至恶言相向。
记忆最深的那个淡然的站在春光花间,神情温和,仿佛整个人带着全部阳光的少年,再不复了踪迹。
不管何时再回想起以往来,依旧觉得当初一定着了魔,或是欠了这个人。不然,为何会将一个人捧得那样高,又保护的那般好,甚至愿意倾尽一切,只换他往昔的浅笑。可即便有了后来的决绝与分离,又过了这许久,明熙依旧对那时的所作所为,竟还是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