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策道:“你说的这些,孤何尝不知?只因如此,孤才更厌恨高氏的贪心,官至当朝太尉,还不知足!”
韩耀道:“高氏举家造反,绝非高林一人有不臣之心,该是从高长泰还在世时,就已有苗头了。历时三代,高钺根本无力阻止,牵扯全族,更不能全盘托出。高钺虽有将帅之才,可终是无治国之权谋,将心思都用在了行军布阵上,高氏家中的权势,也已被高战架空,族中之事早已不能左右。”
“阻止不了,又不能随波逐流。是以,他一直以来才是最痛苦最矛盾的人才是。那夜他本有机会逃到城外,可后来又选择走回来,可能也不是为了谁,不过是忠孝两难,即便逃出去又能如何,将来莫不是当真要率领南朝之军攻打大雍不成……”
长久的沉默,皇甫策缓缓闭了眼眸:“道理谁都明白,他那般强硬的性格,亲见他死于小人之手,如此的憋屈窝囊,不管素日里如何,总难免为他难过……”
韩耀轻声道:“也许不光前面的那些缘故。高氏这一代人除了高钺外,别人都无领兵的天赋,也许高钺以为,唯有一死,才能弥补心中对皇甫氏的亏欠。陛下对高钺的拉拢也十分真心,在得知高氏可能有心谋逆之心时,甚至两次有意将贺女郎许配给高钺。可高钺执意不从,说已有外室。”
“陛下为此迁怒于臣,将臣叫去大骂了高钺不识好歹,我二人一丘之貉,竟是喋喋不休的骂了半个时辰,可见责深爱切。虽是如此,可陛下还是不信高钺的话,出了不少暗卫,彻查高钺的所有。”
皇甫策略有些疲惫道:“你与高钺历来不睦,怎还能牵扯你身上?”
韩耀抿唇一笑:“不管如何不睦,臣与高钺都是殿下的伴读,自然是蛇鼠一窝。”
皇甫策缓缓睁开凤眸,望向韩耀:“他真有外室?”
韩耀道:“若是没有,可当欺君之罪。外室自然是有的,养了个帝京有些名气的歌姬,空背着外室的壳子,一年也见不了高钺三回。高钺为掩人耳目,倒也常回外宅,在书房中过夜,从不曾招人侍寝。”
“这些个后宅的事,本来陛下的暗卫,也不见得能查出来,高钺历来就是做事滴水不漏,可那歌姬起了心思有心攀附,让心腹丫鬟去月老庙求了一个姻缘符,丫鬟是个碎嘴的,被人套了几句话,就全盘拖出。”
皇甫策微微颌首:“你知道的倒清楚。”
韩耀道:“如今祁平跟随殿下身侧,殿下若有疑问,大可问祁平。陛下对殿下也是大手笔,祁平虽是宫侍,乃是当年与人打斗时,伤了下身。平日也不显山露水,可也是暗卫里的小头目。臣前些时日查处高氏时,与他共事了两日,也打听到了一些旧事。”
皇甫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与父皇都不曾豢养暗卫,那些人都是皇叔养了多年的死士。皇叔登基后,这些人理所当然就成了皇室的暗卫。”
当年诚王离开帝京时,虽是被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但除了私有的五百部曲之外,当真没有什么家当了,后来那二十万驻军,也是一点点的得来的。图南关的封地,算不上多富饶的地方,反而是个历朝历代的兵祸之地。
那时诚王境遇如何艰难,如今已是不可考量了,但是那般的地方,以及诚王自小的环境,也就造就了他极没有安全感的性子。是以,诚王在图南关当家做主时第一件事,就是豢养死士。图南关的一举一动都在先帝的监视中,诚王虽时时为性命担忧,但也不敢上来就豢养死士。以修建王府之名,很是奢侈无度的招揽了一批能工巧匠,暗中却留下了不少武功好手,又从乡间挑选了不少根骨好的幼童,刻意栽培了起来。
这些年过去了,当初所做一切虽是为了保命,只是后来用起来顺手,也就逐渐有了探听消息的能力。久而久之,诚王府内也就逐渐的形成了很牢固暗卫系统。
韩耀似乎不愿探知皇室秘辛,轻声道:“臣一直不明白,高钺本可以好好的结一门好亲事,为何非要用外室迷惑陛下与高氏?他不肯成婚,害得下面的弟弟们也不好成亲。高氏嫡子总还年纪小,可那高战只比高钺小八个月,竟也不曾定下亲事,这一家倒也奇怪!”
皇甫策道:“高钺自来独善其身,从不攀附别人,既知道家中要谋逆,不论成败,都不会再牵扯无辜的人。”
“高钺未做禁军统领前,亲事尚高不成低不就。高战一无军功,二无名声,官位不显,虽是能支应家中一切,但又有几人会看中这些,他如何擅长谋略,在所有人眼中,高氏家业也必然是嫡长子的,谁能看见碌碌无闻的庶子,何况嫡长子又如此年少有为。”
韩耀嗤笑一声:“高战着实打了一手好算盘,也怪不得不管谋逆事成于否,都要对高钺下黑手了。若是事成了,有战功赫赫的嫡长子挡路,谁又能看见他藏在后面的庶子。若事不成,即便高林率部窜逃,高钺身死,今后很多年里高林唯一能倚重的也只有庶二子了。”
皇甫策道:“可不是,若运气好除掉了高钺,又谋逆成功了,高战也必然有大士族贵女般配。高钺那般的性情之人,又怎会花心思在内宅的小事上,又如何斗得过这心思叵测的狼崽子。”
韩耀深以为然,轻声道“嫡庶不分,乃乱家根本。高林后宅乱七八糟的,人尽皆知,高林自己不但养虎为患,这虎患还是亲生子,可见万物相生相克,报应不爽。”
皇甫策沉默了好半晌:“高林只怕也没想到,庶子能恨嫡子,恨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