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一边合不拢嘴地弯腰去画篓里抱那些画,一边心底腹诽这是哪家仙门出来的大少爷,竟用这么贵重的灵珠买这么几张破画。
等摊主喜滋滋地将那枚灵珠接入双手中,擦了擦,然后小心又隐蔽地往怀里藏,他忽见摊子前走出去几步的青年又停下了。
似谪仙的面庞微微侧过些许,夜色将他眉眼覆落几分黛色。
摊主以为他要反悔,警觉又小心地将怀里的灵珠握得紧了些:“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乾门七杰其他六人的画,你这儿也有?”
“是,是啊,”摊主殷切问,“客人还需要吗?我都能拿给您!”
“其中,可有五师兄,慕九天的画像?”
摊主一愣,刚要弯下的腰直回来。
他犹豫了下,低声:“这个,当真没有。”
“也没有啊。”
同天启阁中一样。
摊主并未注意那个“也”字,只是赔着笑道:“听说这位仙人几百年前在两界山遭了魔域偷袭,又遇大雪曝寒,野兽分食,死无全尸,甚是凄凉……大家觉着不吉利,再加上也没见画像传世,自然就没有画的了?”
“如此,”慕寒渊颔首,“谢过了。”
“哎,贵客客气,您慢走——有机会再来啊!”
“……”
慕寒渊抱着那几卷陋制的画纸,像是半点不察身侧那些或惊艳或驻留的目光。
他已不再是当年随云摇入朱雀城的孱弱少年。
如今,只要他想,哪怕他从这些人面前再走过数千遍,也能叫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懒得罢了。
世人如何想,他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因此今天师尊问起,他说了,又不曾说尽。
那三百年里,他一次次踏入天启阁,想象她曾日日夜夜独身在此。
那时慕寒渊还有一个念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乾门七杰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有一人的画像不在那里。
睹物当思人。
那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呢?
是来不及,还是,他死之后,连他的画像,你都不忍多看一眼?
“……师尊。”
慕寒渊驻身,停在了茶楼外的树下。
他仰颈,望着树梢间,露出的二楼那个倚栏懒坐的红裙少女的侧影。
楼里灯火盈盈,和着月光落了她满身。
她独在红尘里,便叫他所厌漠的人间亦可爱可亲。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