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停在夜色与云海间。
墨色的风缠着乳白的云,将他袍袖吹拂起,飘然而遗世独立。
云摇好像一眼便能看到他三百年后的模样,一高一低,一个青年一个少年,在她眼前的断天渊的绝崖前重了影。
她不由地笑了,抬手。
“从今夜起,你就是仙域乾门二代弟子,记住你师父我的名字,我叫云摇,九天云霄的云,摇摇欲坠的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默然片刻,摇首:“我没有名字。”
“嗯,也好,反正在我们那儿,师父领进门,都是会斩断尘世重新取名的。”
云摇醉里含笑,眸子如星辰熠熠地望着少年。
几息后,她轻击掌:“那你便姓慕吧,”
红衣拂起,一指身侧断崖。
“——慕寒渊。”
话声甫落,夜风忽起。
头顶的四月雪枝叶摇摇,拂花落下,覆了她满肩如雪。
少年定定望着她。
数息后。
少年慕寒渊折膝,跪在青石前——
“慕寒渊,叩见师尊。”
“……”
未闻回声。
慕寒渊抬眸望去,却见累了一身伤痕的红衣女子已经靠在树下,昏沉间入了定。
夜如崖畔流云,悄然而逝。
丑时一刻,慕寒渊忽然掀起垂睫,望向身后山下来路。
三千困龙阵已成,大约是玄武城也来了人。
若云摇状态灵力皆在巅峰,或许有一战之力,但这几日下来从未断过的沿途追袭,她伤势未愈,久积脏腑,再来惊天一战,兴许就要殒命在此。
慕寒渊想着,回眸望向那株四月雪。
奈何剑护立在侧。
红衣女子周身行气运转,不知过了多少周天,只看得出气息不稳,盘旋未定。
她身上有多少道伤,是因护他所致?
她自己大约都记不清。
……何况她这样的人,不该死在魔域。
少年垂眸,望了青石上盘膝而坐的女子许久,像是要将眼前这夜,这山,这云,这风,这树和这人一道,全数烙进脑海里。只愿来日纵是成了无觉无识无心无感的恶鬼,也不要忘了她去。
半晌。
山下一丝气机搅乱了崖边云海,也搅得慕寒渊蓦地回了神。
“……可惜你买给我的衣衫,这是最后一身了。”